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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五正是蔺远三十生辰。
    皇帝赐了恩旨要帮这个爱臣操办这次的“而立宴”,以此向天下展示自己对这个爱臣一如既往的倚重。
    过去两年,政通人和。蔺远在朝堂上可谓是炙手可热。
    户部尚书张居俨年迈,已于三月前告老还乡。
    皇帝本暗中已有属意的继任人选,正是现今的明州布政使郑然。
    而又由于某些不可说的原因,他迟迟没有将人从明州调回云京,反而是着蔺远暂代户部之职,处理户部的一应事宜。
    蔺远接任户部事务以来,提出了改|ge当朝的税法和土地法,赢得了无数改|ge派官员支持的同时,也招了无数保守派官员的反对。
    皇帝看在眼中,平日里朝堂上也并未表现出反对蔺远进行革新,反而是今天拍一棒子支持革新的人,明天又安抚一下那些反对的人。
    他的意图,蔺远再清楚不过。
    不过就是想借这次代任的事情削弱蔺远在朝堂上的一部分影响力。
    皇帝想改,但又不想大改。
    他最想要的是把朝廷的财政大全抓在手里,要知道现在的户部官员可有不少是先帝提拔起来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当今这里,当然也应该换一批自己用得顺手的人。也免得自己只是想要修缮一下行宫,还要被这些人束手束脚的。
    而这次蔺远的“而立宴”的目的就是给蔺远做脸的同时,挑起保守派|管|员对他的反感。
    只要他们在朝堂上争吵不出来个什么结果,自然会有人献上折中之策,他也就能把真正懂他心思的郑然提上来,全权负责此事。
    不管朝堂如何波涛汹涌,蔺府六月十五这一天则是门庭若市,热闹无比。
    老夫人嘴角的笑从晨起后就没停下来过。
    蔺远的父亲一辈子都渴望重振蔺家家族声望,但到死了也没能做到。
    可她陈氏的儿子年纪轻轻就做到了他老子做不到的事。这如何能不让她骄傲?
    后院的花廊下,一群人前后簇拥着老夫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奉承逗趣。
    “老夫人,您瞧瞧。我怎么多时未得见您,怎么感觉您比前时还年轻了不少呢?这通身的气度,竟好似那庙宇里供奉着的,适才在后院我险些都没敢叫人呢。”
    说话的妇人是蔺远远房表哥蔺遥的妻子罗氏。
    老夫人一时被她哄得开怀大笑,用手点了点罗氏,冲着众人道:“我就跟她们说你是个嘴巧机灵的,她们还都不信。瞧瞧这不就是活脱脱的舌灿莲花吗?”
    罗氏忙接道:“我好说是舌灿莲花呢,有您镇着这个家,咱们心可能定呢。”
    话语间竟然将老夫人比做那神佛庙宇中供奉的观音菩萨了。
    廊下再度欢声笑语起来。
    这时,一个小姑娘从垂落的花枝下钻了出来,头上沾满了花瓣,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老夫人:“祖母是有莲花糕吗?我听见您再说莲花哩。”
    老夫人失笑,冲她招手:“皮猴子,怎地从那里钻出来了?快来祖母这里。”
    蔺远萝从花架下钻出来,胡乱拍了拍身上的罗裙就跑到了老夫人的身边。见她看着自己失意,又停下乖乖地给坐了一圈的妇人们请安。
    “要不说还是老夫人您会调理人呢?瞧瞧言丫头这两年真是大变样了,和刚来的时候真是判若两人。”
    罗氏说完招手让蔺云萝到自己身边来,拉住她的手问道:“好孩子,你可还记得我?我是你蔺遥伯伯家的罗嫂嫂,之前你回家来的时候咱们还见过呢。”
    蔺云萝不记得了,可她记得爹爹跟她说要有礼貌,要跟长辈问礼。于是屈身道:“嫂嫂安好。”
    “好孩子,你刚刚可是说想吃莲花糕了?可巧就要找你祖母要呢,你祖母别的没有,莲花可有呢。”她又打趣道。
    老夫人笑得不行,还真的使了身边的房嬷嬷去给蔺云萝找莲花糕去了。
    “跟着房嬷嬷去吧,记得顽一会就来祖母跟前,一会开席了。你爹爹今日有应酬,不能和你一道用膳。”
    蔺云萝走了,倒是一众妇人听闻蔺远是亲自教养这个唯一的丫头不免更是惊讶。
    “予安也要而立上了,到现在也就这么一点骨血,这偌大的府里他们也就这么一个小主子。不疼她疼谁?这孩子也乖巧。就说入夏那会有一日惊雷,她都睡下了,还悄悄爬起来我这里,说是怕我夜里怕雷。”
    老夫人感慨万千:“其实哪是我怕什么雷呢?不过是她爹爹外出公干,正逢着落雨,我怕她自己害怕就让她来和我同睡,哄她的罢了。谁曾想她竟然就牢牢地记住了。”
    妇人们也跟着纷纷感叹道:“老夫人和蔺大人有福,这孩子是个会疼人的。”
    聊着聊着又说及了蔺远的婚事,老夫人忧心不已,又请托了各家若有认识适龄女子,请代为介绍。
    这边气氛正好,男宾那边也是聊得酣畅。
    “蔺大人,以后咱们就都听你的了。其实现在的税法多有积弊。只是之前的张老尚书一直求稳,不肯实行革新之策。如此一来,咱们想要做什么抱负都施展不开手脚呀。”
    说话之人言毕,提起酒杯叉手对着蔺远一干而尽。
    蔺远但笑不语,陪了一杯酒后方道:“话虽如此,张大人年迈,求稳也是人之常情。我虽然力主革新,不过也是看各位同僚意气风发,也想沾一沾这生气,和诸位一起闯一闯罢了。”
    “蔺大人说笑了,您如今正是好时候,说什么沾生气,该当是我们沾一沾蔺大人的红气。”
    一来二去,觥筹交错,诸位老爷大人又是几杯下肚。
    “话又说话来,我原以为皇上会点明州布政使郑然接任呢?怎么看如今像是又没有这个心思了。蔺大人,您简在帝心,又执掌官员调任之事。这件事您怎么看?”
    另一人接道:“这郑然原是三朝旧臣郑甫一脉的旁枝。想那郑甫当年权势多么显赫,却因为在先帝时期支持了安宁王,所以今上登基之后连带着他家也受到了牵连。”
    “这你就想差了。只他郑甫一人喧赫有什么用。他家前朝时就已事务繁盛,家中又极尽奢靡,多的是安享富贵之人,而少运筹谋划者。加之那郑甫之子又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我看不过是空有架子,内多腐囊。”又一人驳道。
    蔺远像是没听见这人说的什么,只是淡淡地道:“天家之事咱们还是少议论为妙。至于圣山欲择谁接任户部职位,我也不过是听作安排罢了。”
    眼见从他这里打听不出来什么,众人也就纷纷住了嘴,开始饮酒观看歌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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