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什么都知道,这是特意赶在饭点来说些让自己丢脸的话的。
魔修之间才没有什么亲情吧?更别说自己只是一个冒牌货了。
侍女们都悄无声息退下,寝殿内一时安静到针落可闻。
气氛有些尴尬和诡异。
楼断秋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无视着,不尴不尬晾到一旁。
他为人本就有些唯我独尊,当即眼睫垂下片阴影显现出冷淡,伸手就把云渺提溜起来。
然而还没有开口教训不懂礼数的小外甥,就见对方不服气地扬起那张粉白脸蛋儿。
眼尾还挂着不知道是露水还是泪水,咬字清晰道:“就是你让大家都欺负我、讨厌我的,现在还来装什么好人?”
云渺说这话时颇没好气。
但旁人总能从他那不断眨动的睫毛,和不自觉咬紧的唇瓣上,品尝出些许暗藏其中的委屈意味来。
“……”
楼断秋有些哑口无言了。
尤其在对方啪嗒一滴眼泪,掉落在他右手虎口处时。
其实今日围绕云渺发生的事情,一举一动都有人向他汇报。
然而楼段秋只要确保对方的性命没有受到威胁,其他一概不管。
因为有些必要的耻辱和挫败,再加上煽风点火种下的复仇种子,就能让一个人一改往日的颓靡,奋发图强起来。
夜阑宗成长起来的魔修大多都经历过这个模式,还有少数是天生便争强好胜,为了去掠夺别人的东西而变强。
然而他突然意识到,也许有些东西并不适合套在云渺身上。
……
“我并没有让旁人欺负你。只是,有人觉得你碍了他们的路。”原本预想好的说辞都一瞬间烟消云散,楼断秋语调有些僵硬地解释着缘由。
对于这种推卸责任的说法,云渺抿着嘴巴显然不太相信。
然而他是个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的人,见对方有些服软意味,便自顾自宣告了胜利。
此刻鼻尖嗅着螃蟹香味,思绪很快转移到肚子有点儿饿这件事情上。
然而楼断秋还沉浸在夜阑宗的千秋大计中,为他刚认回来的小外甥安排着未来。
“我原本以为你压制不住那帮人,毕竟他们都以为自己才是下一任……就连那帮老东西也私底下教唆。”
“不过如今看来,也许他们吃软不吃硬。”楼断秋眼神变得有些奇异,看向那张无论做出什么表情都漂亮的脸蛋儿,意味不明道:“你能用那种法子驯服颜朗,用些手段,旁人自然更没有问题。”
“既然无心修炼,那大不了让其他人再勤奋些,届时给你采补就是了……不过作为少主,总要拿捏好制衡之术。”
“唔,好吧……我想要吃饭了。”
云渺没头没尾地出声,显然之前什么都没有听进去。
他已经不想理夜阑宗这群魔修了,在心底为对方盖上精神有问题的戳。
此刻委婉地下了逐客令:“今天好累,吃完就要休息的。”
“……”楼断秋欲言又止,然而他捏了捏手下没有多少肉的纤细骨架,沉默半晌道:“我和你一起用些饭菜。”
“不用了,你去忙吧。”云渺终于忍不住了,眉眼恹恹,小眼神还有点儿不耐烦。
饿肚子的人,脾气也比平常大些,更何况这本就是个有些娇纵的家伙。
莫名有种自己是已经被老爷厌弃的小妾,楼断秋从惊异中回过神来。
不知道该说他的脑子和嘴哪个更快些,当即便道:“侍女已经歇息下去,我走了,谁来给你剥螃蟹吃?”
这个理由有些蹩脚了,然而云渺竟然真的歪着头思索了好一会儿,咬着下唇样子很为难。
他吃螃蟹其实从来不会自己剥,都是别人帮忙。
倒不是因为少爷脾气或是懒,只因每回费好大劲也只能弄出一丁点儿肉来。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用法术剥螃蟹,可惜他当时没有好好听师父讲课……
舌尖舔了舔唇珠,云渺语气无奈到有些恩赐,抬了抬下巴道:“好吧,那舅舅你要剥快一点儿,我很能吃的。”
到了该说甜言蜜语利用人的时候,原本讨厌的魔修也变成了好舅舅。
“是么……”
其实这些日子楼断秋对云渺的食量已经大致有个了解,然而他还是没忍住上下打量着那些纤腰。
腰腹很窄,一看就是没塞多少就满了。
然而事实也正如他所料。
一桌子的螃蟹,楼断秋虽然自己没吃,但因为此物性寒也不敢给云渺剥太多。
即便如此,对方到最后小腹都撑的有些鼓起来,鼻尖皱皱,样子还有点儿懊恼。
“我待会叫人送点消食汤来。”
楼断秋剥完螃蟹一手的腥味儿,显然有些嫌弃自己,所以只是想,倒也没有真的上手给云渺揉肚子。
谁能料想到云渺吃饱后脑袋也清明几分,当即反问道:“你不是说侍女都歇息了吗?”
“侍女先歇息了,但厨子还要忙着备明日早膳的东西。”
“……”一时间想不出什么反驳之语,云渺只能“哦”了一声。
一时间相顾无言,他只能不尴不尬地扣着手指头。
然而东张西望时,云渺突然发现桌子上还备了一壶配螃蟹吃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