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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怕一切阴差阳错皆有苦衷,哪怕江照雪不再恨他,可往事仍旧如一把无形的刀,一旦他们试图再次靠近,便会刺得鲜血淋漓。
    “阿雪,你不会先走的。”萧濯艰涩道,“我保证。”
    江照雪没回答,别过脸,“我乏了。”
    “那你……好好休息。”萧濯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从窗台上翻出去,替他关上了窗,晚春寒凉亦被隔绝在外。
    江照雪瞥了眼仍旧守在窗外的黑影,走到烛台旁,吹灭了烛火。
    他早已不会畏惧没有光亮的黑夜。
    刚重生来时,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才每夜点灯罢了。
    ……
    次日早朝,长公主私通外敌之事令群臣哗然。
    又过三日,天子下旨,废其皇室身份打入诏狱,驸马亦废为庶人,然怜其幼子无辜,不忍皇室血脉流落在外,遂暂留住宫中。
    萧濯要做的事,便是以死劝谏也无用,即便有人觉着事关皇室,应再三查明,也无人敢提出来。
    然而达到了目的,萧濯仍旧眉目阴鸷。
    哪怕看在孩子份上,阿雪仍旧不曾被他挽留下来。
    即便这孩子的确不讨他喜欢,住一夜也好。
    “母凭子贵,不是后宫一贯伎俩么?”萧濯摔了御笔,眼瞳隐隐有染红的趋势,“为何他就不能看在孩子面上留下来!”
    御书房的宫人皆低着头,无人敢出声。
    苟询干笑一声:“江大人不是说了么,云将军明日便要回京,侯府无人看顾,只能在相府腾出一间院子来,事有轻重缓急,也是没办法……”
    “朕的事是小事。”萧濯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关绷出来,“云有行的事就是大事?!”
    苟询擦了擦额角的汗,“这……”
    “你不必劝朕。”萧濯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说到底,还是萧荣不中用,朕一点都指望不上他。”
    先前江照雪总是逼迫他选秀,让他生个皇子,本以为如今他主动要了个孩子,也算是得偿所愿,可那人自从不恨他,连逼他都不愿了!
    “小殿下还小……”苟询嘴角微抽。
    “小的时候不能替朕留住人,待大了越发讨人嫌。”萧濯阴恻恻道。
    苟询正不知如何是好,看顾萧荣的宫人匆忙走了进来。
    “御前也如此冒失?”苟询冷冷扫来一眼。
    “奴婢失仪,陛下恕罪。”宫人忙不迭跪下请罪,“只是小殿下不肯吃饭,闹着要娘亲,奴婢们实在没法子了。”
    萧濯气笑了,大步走下台阶往偏殿去,“朕还没去找他的麻烦,他倒先给朕闹上了?”
    一踏进偏殿,抬头望去,只见那萧荣一边哭一边在榻上打滚。
    “要阿娘,要阿娘!”
    萧濯被他哭闹的声音吵得头疼,走到床榻边,一手卡住他的脖颈,一切吵闹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但他一旦松了手,那小孩又开始哭。
    毕竟不足两岁,即便口头上会说暴君两个字,也不知暴君是何意,更无畏惧之心。
    凶戾的面相,头一次没了用武之地。
    躁郁的思绪逐渐在胸腔里堆积,正要爆发之时,苟询满脸喜色地走进来,“陛下,陛下!江大人来了,说是来看孩子!”
    阴霾烟消云散,萧濯转身就往外走,眸中带着纯粹的欢喜与迫切。
    远远便瞧见静立在殿门外的那抹白色身影,心中一切阴郁瞬间被抚平。
    “阿雪。”萧濯眼巴巴走上前,身后似有狗尾巴在晃。
    那人在他的呼唤下转身,犹如前世无数次在巫山殿那样等他,唇角更是如何都压不下去,“我就知道,你只是嘴硬。”
    江照雪掀起眼皮,淡淡睨了他一眼,“你骤然收留一个孩子,还是长公主之子,太皇太后这一次便是拼了命,也会想法子从慈宁宫出来。”
    “这个孩子,会勾起她的野心。”
    “她若闯宫,明日朕便会昭告天下皇祖母病逝。”萧濯冷嗤。
    “你太心急了。”江照雪淡淡道,“一个与你隔着血脉的孩子,不够安全。”
    萧濯自然知道。
    可他没办法不心急,他太想与阿雪捆绑在一起了。这种念头在云有行回来后,越发让他恐慌。
    既然感情不能再牵动那人的心,那就用权势。
    再无人比他更了解,江照雪从来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高岭之花,而是一朵高傲冷漠,满腹野心与手段的食人花。
    他为那人清冷出尘的皮相心折,亦陶醉其剧毒的透骨之香。
    “阿雪是在关心我么?”萧濯明知不是,却还是忍不住问。
    “不是。”江照雪绕过他,抬步往偏殿行去,“只是觉着,若是陛下亲生的孩子,能替臣省下不少麻烦。”
    萧濯:“……”
    “那阿雪注定要失望了。”他亦步亦趋,咽下苦涩,状若散漫,“满宫上下,天子眼中心中,都只有一人。”
    殿中,哭闹还在继续。
    却又在江照雪停在榻边时,止了声。
    一大一小面面相觑。
    江照雪目光落在那张眼泪与鼻涕糊住的脸上,忍无可忍,拧眉扭过头。
    “带他下去洗干净。”萧濯察言观色,给了苟询一个眼神。
    人既然来了,他才不会让旁人打扰他与阿雪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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