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家庭暴力,幼年创伤,性.侵害,这些能够构成心理创伤抹灭人性的经历,千珩一个都没有。
不如说在十六岁之前,她所在的家庭幸福美满的不得了。
作为家里的独生女,即便自小受尽周围人的宠爱,她也依旧乖巧自律,在校成绩斐然,还在高二那一年当选了人人称赞的学生会会长。
可是,即便她再怎么投入外界早已充实到不行的生活,她就是无法控制内心那一股杀戮冲动,打消那股,所有的生命皆如蝼蚁一般能够被随手抹去的思想。
她只能不断地质疑着自己,不断地压抑着那止不住的冲动。
从蚂蚁,蟑螂,再到麻雀,老鼠,甚至是邻居家的小兔子,不论夺走了多少,宛如无底洞的空虚依旧无法被满足。
而当某日在她回家的路上,就在一个染着金发的流氓试图对她动手动脚,却被她以自卫的名义说服自己,用美工刀俐落地割下那人的手指时,千珩看着在地上痛苦打滚的人和一地的鲜血,那一瞬间,好像脑中总是发出沙沙声的收音机突然清晰,播放起了美丽的交响乐。
那渗入心脾的平和与满足让她意识到,自己最想夺取的,其实是人类。
可是上天赐与了她想剥夺一切生命的傲慢,却好似开玩笑一般,将最后的一丝丝的良知留了下来。
她向自己的父母坦白,面对惊慌失措的家人,千珩主动哀求着让人将自己关起来,远离拥挤的人群,远离那些可能会让自己堕落成恶魔的诱惑。
原本引以为傲的女儿竟然如此异常,这让千珩只是平凡上班族的父母无法承受,在她入院两年之后便再也没有来探望过她了。
毕竟,之后新出生的老二是那般可爱,而身为家庭耻辱的女儿,那个看着就让人不安的女儿,还是无视的好,对吗?
千珩并不埋怨。
她理解。
只是当她走入会客室,看到等待着自己的孟晚瑜时,千珩原本麻木的心竟然隐隐起了波澜。
“嗨。”孟晚瑜尴尬地打了声招呼,整个人有些不自在。
当她鼓起勇气起床出门,一早来到西敏寺精神病院时,其实在门口犹豫了很久。
虽然是魔王发布的任务,毕竟再怎么说两个人都只能算是网友,一个网友突然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跑到另外一个网友的『家』里,听起来一点都不妥当,甚至很变.态。
特别是她在前台说明自己想见的人是千珩时,几个资深的护士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原本平静的病院微微躁动着。
看着角落里一闪一闪发着红光的监视器,独自待在会客室的孟晚瑜其实无比想逃跑,她坐立难安后悔着自己的决定。
自己这样鲁莽的过来,会不会给千珩添麻烦?
是不是应该趁现在回去?
明明两人在物理层面上来说根本都不算认识…
但,当看到被人带着进来的千珩,她心中离开的念头又消失了,只感觉满是苦涩。
眼前的人虽然长相和游戏里的角色只有五六分像,可是整个人散发出来的阴郁气质又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谁。
千珩平顺的直短发齐切在下巴,并非如游戏那般成光亮的银白色,反而是不健康的铁灰。
脸上毫无血色,宽大的白色病服下是消瘦的身体,手腕被绑住,露处明显的骨节,不安地摩挲着手指。
兴许是太久没有和人有所互动,千珩的眼神总是飘忽,并没有一刻直视孟晚瑜的眼睛,只是不断游移。
身体更是因为用药的后遗症,时不时地大力抽蓄。
看着坐在眼前的人完全不打算开口,神情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孟晚瑜有些紧张地解释道,“我…我明天,周日,我要去教堂做礼拜,对不起…所以只有今天有空…”
“…只能今天先预先祝你生日快乐,应该是二十二岁吧?”
生日…
啊,是明天吗?
有多久没有被人祝贺过生日了?
千珩问着自己。
每日在病房,面对着白色的墙,一日复一日,她已经活的完全不知道时间的走向了。
或许还能于每日一小时在花园的放风,从盛开的花朵和气温的变化分辨出春秋,可这于她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我原本买了蛋糕要给你,只是我没想那么多,你的护士说不能给你外面的食物…所以,对不起。”孟晚瑜低头攥着手中的纸袋,神色有些愧疚。
“没关系。”千珩开口,声音沙哑,“你怎么知道的...”
好似已经变得不太习惯说话,她顿了顿。
“...我生日?”
抬起手,孟晚瑜像是在游戏内唤出公告板那般轻轻地比着,“魔王大人发的『魔王宫周报』,『近期寿星』那里里有写,还有附上地址…”
她像是想到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一般淡淡地笑了笑,“我之前都不知道我们离的不算太远。”
“是吗?”看着眼前女人露出的笑容,千珩有些愣。
现实中的孟晚瑜五官和游戏里的模样差别不多,虽然并不惊艳,但散发的气质依旧温婉纯善,只是眼下多了一层连粉底都掩盖不住的黑青,加上消瘦的面颊,显的整个人很是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