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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正屋门窗紧闭,却挡不住从缝隙钻入的微风;遮在破洞上的蓑衣,时而滴一粒晶莹雨珠,发出‘滴答’脆响。
    一盏油灯放在床头,在墙上照出两个人的影子。
    骆凝抱着枕头,趴在床榻上,茶青色的裙子褪至臀线处,白如羊脂的腰背,暴露在烛光下,就好似万金难求的无暇美玉。
    折云璃双手在后背上按摩推拿,梳理气血,嘴上唉声叹气道:
    “都怪师父,咱们‘平天教’那么多高手,一个都不肯给我,要是四大护法随便来一个,何至于被追着跑……”
    骆凝有些心不在焉,柔声道:“你师父并非绝情,京城卧虎藏龙,外面十万禁军,大内还藏着一众高手,你师父来都没把握救人,岂能让门徒来涉险?咱们欠了仇大侠人情,私下跑来,已经属于不顾大局……”
    平天教乃当世江湖最顶端的势力之一,平天教主位列八大魁榜首,也是大魏明面上最厉害的‘反贼头目’。
    但平天教和整个天下的统治者比起来,差距还是太大。
    折云璃知道师娘说的是实话,依旧闷闷不乐:
    “仇大侠为了掩护我才被官府抓住,随时可能处斩,我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吗?就怪她,不来救人也罢,还不肯把真本事都教我,也不教师娘……”
    “习武看天赋,你师父是百年不出一个的天纵奇才,奉官城都说自己若离开尘世,你师父有可能接下‘武仙人’的名号。这种人物会的本事,就算教了,你我又能学会?以前师娘想学,你师父教我‘开屏剑’,说是随便琢磨的普通剑法,结果我学了半月都没入门,你是不知道,你师父那嫌弃眼神,唉……”
    骆凝说道这里,偏头望向窗外的夜雨,若有所思,估摸是想起了夜惊堂今天那——难以置信,竟然有傻子学不会——的眼神儿。
    折云璃偷偷笑了下,发现师娘没反应了,眨了眨眼睛,回头望向窗户:
    “师娘,你时不时看窗口作甚?”
    我怕那小贼偷看……
    骆凝把目光收回来,柔声道:
    “屋里四面透风,师娘脱衣裳,自然得小心点。”
    折云璃甜甜笑了下:“师娘放心,那小子功夫稀松,一刀就被我劈了个趔趄,哪有胆子偷看。”
    骆凝刚才被摸了一刻钟,可不觉得那小贼没色胆,但这些事不敢说,就笑了下:
    “你可别小看这小贼,师娘今天试了下,天赋着实不俗,未来估计能成大器。”
    折云璃一愣,询问道:“是吗?和我比起来如何?”
    “差距不小。”
    “嘻嘻~那是自然,师父都说我只要勤学苦练,二十五岁之前能成宗师……”
    “……”
    骆凝张了张嘴,不太好打击小棉袄,没有再言语。
    折云璃涂好了伤药,又上下仔细检查师娘的身体,看有没有其他伤处,但刚把被子掀开摸了摸,忽然一愣:
    “师娘……”
    “嗯?”
    折云璃表情古怪,摸着骆凝的腿:
    “你裤子怎么是潮的?”
    ?!
    骆凝脸色瞬间涨红,连忙把被子拉上:
    “刚才逼毒,出了一身汗,身上能是干的?”
    “我还以为师娘尿床……哎哟~”
    折云璃还没笑完,就被敲了下脑壳……
    第十二章 八步狂刀
    月黑风高雨大。
    染坊街上早已没了百姓身影,寥寥无几的铺子也都关了门,只剩下巡逻的官兵捕快,偶尔冒雨提着灯笼从远处经过。
    夜惊堂撑着油纸伞,在漆黑路面上缓步前行,鸟鸟则在肩膀上,不停“叽叽叽……”,估计嘀咕些“还是小西瓜姐姐好,荷包蛋不讨鸟鸟喜欢……”之类的话。
    夜惊堂刚才摸了骆女侠半天,心中有波澜不假,但也没有边走边回味,而是琢磨着骆凝方才教的招式。
    武艺这东西,万变不离其宗,虽说不能‘一法通万法通’,但逻辑不会差太多。
    夜惊堂以前在镖局习武,都是追求‘形似’,势大力沉,讲究破招拆招的套路,并没有往‘神意’方面想。
    至于‘运气’,义父不教,他都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东西。
    但说义父故意瞒着他,好像也不对,义父自幼对他极为‘关心’,一天打三顿的压榨体能,不可能是故意虐待他。
    既然义父把他底子夯这么实,那肯定是想让他‘成才’,到死都没有教他刀法,只能说是义父出于某种缘由,不想交给他。
    为什么不教呢……
    怕他为此惹祸上身?
    还是说已经教了,他以前没发现其中奥妙……
    夜惊堂认真回忆义父教的‘招式’,前后总共也没几下,都是基本功,以前只求力道速度,没有研究内里,如果按照《沾云十四手》的路数来琢磨……
    念及此处,夜惊堂站在了雨幕中,把佩刀挪到后腰,左手倒握刀柄,脑海中回想拔刀的动作;再对比《沾云十四手》的运气脉络。
    照搬肯定不行,他刚才接触‘运气’,就发现‘运气’关乎穴位、肌肉、呼吸、姿势等几乎身体的所有方面。
    每一步可以出现的变化,都呈几何式增长,任何人都不可能尝试完所有路径,只能按照‘招式’的指引,摸清此招应有的运气脉络。
    凭空创造一个‘招式’,难度极大;但夜惊堂在静立雨中,很快发现,义父教的拔刀动作,似乎是‘招式’的起点。
    ‘招式’只有开头,后面全是空白的,那想完善这一刀,就得自己去摸索运气路径,给这一刀‘添砖加瓦’……
    夜惊堂斟酌片刻,在雨中闭上眼,以义父教的开头为基础、出刀为结尾,凭感觉推演中间过程,想象如何以这个起手式为起点,把刀法杀伤力提升到最大化……
    哒哒哒——
    黄豆大的雨珠,砸在伞面上,又顺着伞骨滑落。
    鸟鸟站在肩膀上,起初有点茫然,但等了两刻钟后,眼神就慢慢化为惊恐——堂堂好像熟了!
    只见闭目良久的夜惊堂,右手血管慢慢涨起,些许雨珠落在手背上,很快就蒸发化为淡淡白雾。
    此景先是手背、继而左臂、再到整个身体,连额头上都涌现青筋,升腾淡淡雾气。
    呼——
    雨幕之中,凭空出现一股燥热。
    从雨伞外落下的雨珠,明显出现了偏移,似在随风而动,风的中心,便是伞下的夜惊堂。
    嗡嗡嗡——
    在静默不知多久后,刀鞘中的长刃,发出龙吟般的低鸣,似是一条被困于深潭的潜龙,开始凝望潭口。
    潜龙很快将气势积蓄倒极致,在寒潭没法承受之前,身形弹起,势如苍龙出水,直贯天穹!
    呛啷——
    寂寂无声的长街上,闪过一道寒芒。
    满街雨幕似是被什么东西扰动,往外推开了几分。
    寒芒一闪而逝,不过刹那间,街道又归于平静。
    夜惊堂依旧持伞静立雨中,左手倒持刀柄,长刀归鞘,似乎从来没有动过。
    而身边不远处,一颗腰粗的老槐树,却在风雨中发出‘咔咔——’轻响。
    很快,老槐树不堪风雨侵扰,从中间断开,往侧面倒塌。
    轰隆——
    闷响后,老槐树倒在了地面上。
    雨珠落在树根崭新的裂口上,好似滴落在镜面,往侧面滑开,没挂住半颗水珠!
    “叽!”
    鸟鸟满眼震惊。
    夜惊堂在伞下睁开眼帘,偏头看了眼倒地的槐树,眼神赞叹:
    “《八步狂刀》果然厉害,看来义父也没藏私……不过直接教不就行了,非得让我费脑子自己想作甚?这不多此一举吗……”
    夜惊堂来到槐树跟前,仔细打量片刻后,才带着些许疑惑把裂口刮碎,出了染坊街,来到附近的集市。
    鸟鸟刚才被吓到了,“叽叽喳喳——”不停来回蹦跶,直到给它买了一盒肉干,才安分下来。
    ……
    很快,夜惊堂再次回到双桂巷,手里提着两个油纸包,一个瓦罐儿。
    院子里悄无声息,但有灯火。
    夜惊堂用肩膀推开院门,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上,就发现门背后站着小斗笠客,手握刀柄盯着他:
    “你怎么出去这么久?”
    夜惊堂把油纸包丢给折云璃:
    “染坊街又没饭馆,你指望我跑着来回?”
    折云璃接过油纸包打开,可见里面是几个烤红薯,微微点头:
    “嗯~你还挺……”
    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夜惊堂提着瓦罐进入屋里,放在床头,把瓦罐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乌鸡汤,还附带碗筷;而油纸包里,则是刚出炉的热馒头。
    ??
    折云璃直接愣了,看了看手上黑不拉几的烤红薯:
    “嘿?你这人,买吃的怎么还区别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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