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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怕被你家长知道。”江肆拿着一个二十多岁的思维来打量彼时不过十六岁的小姑娘,看她扭扭捏捏,思来想去,她会拒绝自己左右不过这个理由。
    乔以柠捏着钢笔,垂眸看着白色试卷,犹豫一下才回答:“看蓝色眼泪要到晚上十点到凌晨,说不定耽误你时间,你没必要跟我一块去的。还有我妈妈觉得我还小,不许我跟男同学走太近的。”
    他妥协了,“老子说着玩儿,你别当真,不愿意就算了。”
    江肆转身,准备离开,嘴角却勾起一抹笑,他可没那么乖。
    自那天晚上过后,经常一段时间,江肆总是会偶尔无意的出现在乔以柠眼前。
    用赵思佳的话来说,就是阴魂不散。
    那天,是周五。
    乔以柠瞒着易慧女士,偷偷一个人在浴室里手洗衣服,她没敢用洗衣机,生怕被易慧察觉到这件宽大的校服。
    她身材瘦削,骨骼匀挺,才一米六出头,这件衣服很大,当初裹在她腰间就跟一件长裙似的。
    乔以柠小时候和奶奶在乡下生活过一段时间,洗衣服也会,就是洗衣粉容易放多了,对着血渍的地方搓了好几遍,终于校服终于洗好了。她却只敢趁着妈妈出门去公司上班,才拿出来让它见见太阳。
    每次易慧回家了,她都跟做贼似的慌里慌张收起来。
    到了最后,校服终于晾干了。她拿着熨斗烫了好几遍,最后才安心的把它装回袋子里。
    ,
    早上司机又睡过头了,没办法,乔以柠只好搭乘附近的公交车。
    公交车上开着冷气,她刚抬脚上车,一股子凉爽刺骨的冷风直朝她裙摆下头钻,冷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车上人还挺多的,小姑娘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坐位,最后只好拉着一个横杠把手站着。咯吱一声,门被关上,车子忽然发动起来,乔以柠没站稳脚下一滑,身子往后扬,直接摔进一个人的身上。
    身后的人轻声嘶了一声,大掌刚好抵住她的腰肢,乔以柠窘迫极了,在他的帮助下慢慢站稳脚跟,“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乔以柠微微探身去看,就看到黑色鸭舌帽下那张熟悉又不羁的脸蛋。
    少年唇角微勾,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低哑,“乔以柠,一大早就对老子投怀送抱。”
    他抬手,摸着刚才被撞的锁骨处,还挺疼的。
    “江肆。”乔以柠有些惊讶,没想到会在公交车上遇到他。
    还有,谁对他投怀送抱了,他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小姑娘面色仓皇,看了一眼车上的乘客,还有几个人时不时回头过来看他二人,脸上带着一抹暧昧的笑来,她头低得更低了。
    “江肆,我都说了,刚刚我不是故意的。”
    “嗯,知道了。”
    他扯着胸前的衣领,偶然间乔以柠看到了他脖子上似乎还戴着一条项链,样子像是十字架。少年露出的锁骨上头微微泛红,乔以柠摸着自己的肩膀,可能是刚才混乱中不小心撞疼他了。
    乔以柠看着江肆,忽然想起了什么,下一刻江肆站起身来,对她说:“你坐。”
    他还挺好心的。
    乔以柠本来还想客气一下,江肆伸手拉着她的书包将她整个人提到了坐位上,“别墨迹。”
    乔以柠发现,他有时候看起来挺凶,但有时候还挺不错的。
    “谢谢你,江肆。”
    江肆伸手抓着横杠,高大的身量覆盖过来,“乔以柠,你这张小嘴,就只会说谢谢?”
    “那你想让我怎么谢你?”说到这里,乔以柠忽然想起了,校服还没还给他来着,于是拉开书包拉链,从里头把校服拿出来递给他,“江肆,这是你的校服。”
    校服用白色的纸袋子装着,还迭的整整齐齐,江肆扫了一眼,嗯了声,“乔以柠,要不,”他弯腰凑到小姑娘耳边慢慢说,“你亲我一下,以后帮忙就不用说谢谢了。”
    他在想什么呢。
    乔以柠小脸涨红,从未和男同学走太近,连一段恋爱都是空白的单纯小姑娘,听到江肆说这样一句话,都羞的不行。
    她伸手推开他,“你想都别想!”
    他也太坏了。
    别以为自己不爱说话,胆子又小就可以占便宜欺负她。
    江肆浑的不行,“想都不行?”
    小姑娘干脆不理他了,兀自偏转身子看着窗外的风景。
    江肆慢慢起身,看着被逗得脸红的小姑娘,窗外春光正好,微微闪过的斑驳光韵投射在她身上,很快乔以柠慢慢平复心情,从口袋里掏出耳机听歌。
    可是越听,心里头越乱,因为江肆站在她身边许久,弄得她一阵心情复杂。
    车上人山人海,少年用着身躯帮她挡住试图往她身上挤的乘客,车内空气不是很好,颇有两个男乘客没站稳就往小姑娘身上倒。
    江肆一脸凶意,一句话不说,都看的那些人直往旁边站。
    这时,一个油头大肚腩的中年男人,鬼鬼祟祟的往四周看了两眼,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乔以柠后座的一个女生身上。
    就趁着司机刹车停靠的时间,趁机往人女生身上靠,趁机揩油。
    很快汽车抵达沧浪街口,中年男人眼露色光,慢慢往前凑,将要伸出手来摸人家女生的腰肢。
    江肆咬着烟,大掌扣住他的手腕,眸中划过一丝阴翳,声音冷漠警告他:“信不信老子把你送局子。”
    中年男人疼得脸部肌肉揪紧,因为做了亏心事他又不敢声张,所以只能闷声受着,最后被江肆丢在一边。坐在后座的女生微微抬眸,就看到是江肆,眼中难掩惊喜:“江肆,是你。”是陈司雯。
    江肆一怔,刚才还没认出来,但也没那个心思理她。
    陈司雯有些尴尬,好像江肆压根不愿意搭理他。
    她微微偏转目光,就看到江肆身前护着的小姑娘,仔细一看像是班上的同学。
    还是那个…叫乔以柠的。
    难不成,江肆喜欢乔以柠?
    怎么可能……乔以柠这种乖乖女,会被江肆喜欢?
    陈司雯试着搭话:“江肆,你当年从职校离开,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我,我心里清楚可我都已经跟你道歉了,你为什么还不肯原谅我?”
    江肆挑眉,拿下烟,连眼神都是吝啬,“重要吗?真是莫名其妙。以后别老是跟老子说话。”江肆一脸冷淡,说话的语气也不是很好,他对待外人一向如此,陈司雯何尝不了解。
    她哂笑慢慢收回目光,却也私心的嫉妒乔以柠,刚刚她都看到了,江肆竟然能对着她笑成那副样子。
    乔以柠除了那副脸蛋,家世方面根本比不上她家,也不知道江肆到底瞧上她什么了。她一直想着,直到粉红色珍珠穿戴甲狠狠掐住手掌心,留下淡淡的指痕,仍觉得心有不甘。
    乔以柠在车上小憩一会儿,临到了下车的时候就被江肆一起拉下公交车。
    她差点坐过站。
    还挺不好意思的。
    “谢谢你,江肆。”
    江肆少见的穿上校服外套,上头还带着淡淡的花香,像是山茶花香又像是普通的洗衣粉的沁香。
    少年靠着学校旁边的栅栏,忍不住好奇,“乔以柠,你只要坐公交车都会睡觉吗?”
    倒也不是,就是昨天熬夜做试卷了。还有好几套听力试题,一做就是十一二点,一个没控制住所以睡得有点晚。今早起的又早,所以才会欠瞌睡。
    乔以柠摇头:“没有,昨晚熬夜了,才会这个样子。”
    江肆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书呆子肯定昨晚熬夜写作业来着……
    他微微拧眉,“公交车上容易有色狼,以后一个人坐车记得留点心眼,小心被占便宜了都不知道。”
    色狼?小姑娘听到这里惊讶的睁大眼睛:“色狼,刚刚车上有色狼?”
    “嗯。”
    江肆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翻上栅栏,下一刻就轻轻松松的到了校园里头。
    这…他干嘛要翻墙。
    留着正门不走,非要…
    乔以柠扫了一眼栅栏处,每个草垛子后头都藏着人来着,少年吞云吐雾着。
    却唯独江肆,他连躲都不躲,背靠着墙面,掏出打火机点烟,微微仰头吐出一个烟圈。
    不愧是刺头儿,天不怕地不怕的,乔以柠嘟囔一句:“有那么好抽吗……”
    江肆隔着铁栅栏,声音传了过来,“乔以柠,你要是再不进来,等会儿年级主任要关校门喽。”
    乔以柠捏紧书包带子,这才朝着门口去,刚好赶上关门的最后十几秒。
    小姑娘一个人回了教学楼,等到她搬作业本,才看到江肆浑拉拉的跟着大刘两个人从楼梯口往教室那头走。
    乔以柠走进教室,大刘还准备拉着江肆,“肆哥,是乔以柠哎,没想到她还是二班语文课代表。”
    江肆拍了拍身上的烟尘,径直向她走过去,“乔以柠。”
    名字刚喊出来,江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
    乔以柠抱着厚厚的作业本,停顿一下,汗珠浸润她额前的碎发,“怎么了?”
    妈的,他妈的竟然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话来了。
    少年抬手摸了摸后脖颈,舔了舔嘴角说:“我帮你搬。”
    说着,少年长臂伸过来将乔以柠怀里的六十多本作业全都抱怀里。
    那一刻,乔以柠本来打算拒绝的。
    毕竟要是被人看到了,免不得要传谣言,很久都不会得安宁的那一种。
    乔以柠声音小小的,“其实,你不用帮我搬的……”
    江肆一手抱着作业本,“乔以柠,你是不是觉得老子帮你,被同学看到了,丢人?”
    因为他的名声一向不好,打架抽烟逃课样样都干过,不像她优秀好学生一个。
    乔以柠没有回答,慢吞吞走上来,试图拿回作业本。
    妈的,一句话不吭声,果然是这样。
    她还真就是瞧不起自己。
    少年脾气上来,一手握着作业本,还非就不给她,“回答。”
    那一刻,乔以柠被气得小脸发红,两只手顿在半空,又堪堪收回。
    他怎么老是这个样子,非要强迫性的帮自己,他难道不需要上课的吗?整天出现在自己眼前做什么,讨厌死了。
    乔以柠慢慢抬头,声音颇许无奈:“江肆,我们顶多就是同年级的校友,连朋友都算不上,你能不能别老是缠着我,真的让我很困扰。”
    她不喜欢和异性有过多的交流,甚至是传绯闻什么的。她想要的,只是安安静静度过高中三年生活,有志趣相投的好朋友赵思佳就够了,还有江肆的脾气真的挺凶的。她这人木讷,也没打算交一个异性好朋友之类的。
    江肆一下子冷了脸,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露出一抹冷漠,他大抵是生气了。
    拳头紧握,半晌松了口:“老子知道了。”
    两个人站在走廊上,有三两个同学经过,看到两个人在讲话,忍不住互相私语:“你看看,江肆哎!瞧这架势指不定是跟女朋友吵架了,脸都气白了……”
    流言蜚语就是经过这样的渠道传播的。
    明明两个人只是站在走廊说了两句话,就被认定为是正在谈恋爱的情侣,对于喜欢安宁校园生活的乔以柠来说,真的是莫大的困扰。
    …
    从那天后,此后乔以柠再看到江肆,他都会主动避开。
    就好像,两个人真的不认识了。
    六月一日那天,乔以柠在出校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杨嘉月。
    这是时隔两年多之久,再一次的见面。
    杨嘉月学习成绩不太好,所以一直在六种职高上学。
    这次杨嘉月主动联系乔以柠,是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
    少女染了一头火红色的发,嘴上竟还要咬着一支烟,要多浑有多浑,“钱带来了?”
    她找乔以柠是要钱的。
    乔以柠犹豫一下,摸了摸口袋的钱包,本着想要劝一句的心,“杨嘉月,你是不是又跟那一群男生去酒吧了?”
    杨嘉月抬手捋了捋刘海,露出细长鸦羽还有那双漆黑的眸子,挺漂亮的,仔细一看她的眉宇还有几分英气。
    她轻哼一声,“你管的事儿可真多,乔以柠你以为你是谁啊?和我非亲非故的。”
    乔以柠沉下脸,“是,我和你非亲非故,所以这钱你也别要了。”
    两年多不见杨嘉月变了好多,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跟在她身后礼貌叫姐姐的人了。
    至于杨嘉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乔以柠心知肚明,所以才会主动给她钱。
    杨嘉月脸上表情陡然一变,伸手拦着乔以柠:“乔以柠,都说好了要给我钱,你可不能反悔,要不然你就别怪我直接去你学校找你!”
    哼,还会威胁人了。
    乔以柠怔住,看着那张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迟疑了,同时琥珀色的眸子抖动一下,“杨嘉月,你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懂点事?”
    杨嘉月挑眉,“我要是懂事,当年就该举报你害人命。你现在指不定去牢里蹲监狱了,还能好好的坐在教室里接受最好的教育吗?”
    巷子里偶尔刮风,凉凉的,但却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
    乔以柠听到杨嘉月说起当年的事,两只手微微攥起,收紧再度收紧。
    直到磨平的指甲,将白皙的手心划出一道红痕,骤然吃痛松开。
    巷子静谧,静谧到只能听到青石地板上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乔以柠稳定心神慢慢道:“杨嘉月,当年的事,和我没关系,要是警察觉得我有问题,我现在就进监狱了,可是我没有。所以你也没必要,一直把当年的事情强加在我身上,我不欠你的。”
    素日温软的乔以柠此刻又恢复到了淡漠疏离,好像一旦提及当年那件事,她总是会刻意用冷漠包裹自己。毕竟,当年那件事,不是她做的,她也是受害者。
    “是,你不欠我,可你欠我哥的。所以,这钱你也必须给。”
    杨嘉月吞云吐雾,背靠着墙面。
    乔以柠拉上书包,那一刻忽然心硬了,“如果你要拿着钱去胡搞,我是不会给你的,杨嘉月我可记得当年你可是优秀好学生,现在自甘堕落和那些坏孩子一块儿玩,我也拦不住你。只是希望你能有点良心,杨姨还生着病呢。”
    杨嘉月夹着烟的手顿了下,那张白皙的脸上浓妆艳抹,和小太妹没什么两样。
    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乔以柠,你可别逼我。”话音刚落,她丢下烟,狠狠踩了两脚。
    紧接着,从巷子的角落里接二连三走出来两三名男生。
    有的腰间系着六中的校服,脖子上有纹身,一身的流氓地痞的气势。
    为首的男生走过来搂住杨嘉月,默不作声扫了一眼乔以柠,“这就是你那小金库。”
    这些年来,杨嘉月找了各种理由,向乔以柠要过钱。初中时还小还有骨气不怎么要,上了高中后越发放肆无所顾忌,总是会那当年她哥那件事,来逼迫乔以柠给钱。
    杨嘉月笑着:“对啊,她挺有钱的,她妈是做生意的大老板。”
    闻言,男生对着另外两个小弟点了点下巴,“还愣着做什么,让她把钱给了,然后再放人。”
    乔以柠捏紧书包带子,尤为震惊,“……”
    男生是杨嘉月的男朋友,是六中职高最出名的校霸混子,挺有手段。
    乔以柠难以置信,杨嘉月分明最讨厌这些人的,为什么还会跟他们凑到一块儿。
    大掌伸过来,一把抢走了她的书包,紧接着肩膀被人狠狠一推。
    乔以柠趔趄直接摔在地上,刚下一场小雨,地上都是湿漉漉的小水坑里头带着泥泞,弄脏了校服裙摆。她一手撑地,手心有种被沙砾钻入皮肉的闷痛感,“嘶。”
    白色试卷和书本被无情的丢在地上,男生从里头找出了一个淡粉色的钱夹,打开一看,“我靠,他妈的才十块钱。”
    钱夹丢在地上,男生拿着钱跟杨嘉月说:“月姐,你确定她有钱?浑身上下就十块钱,连瓶啤酒都不能买。”
    乔以柠慢吞吞站起身来,淡淡开口:“就十块,我可以走了吧。”
    杨嘉月眯眼看她,“乔以柠,刚刚那几百块钱呢?藏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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