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会儿等身旁没人的时候,李如故意凑到虞杞川耳边说:“要不你就顺便出个道吧,我给你当经纪人。”
“屈才了,”虞杞川低笑道:“还是安安分分做你的董事长去吧。”
节目连着录了三个多小时,女主持人的风格很固定,一向是抛出问题,等嘉宾回答完后,再阐述一段自己的想法,遇到志气相投的,时常会切磋出真知灼见来,她跟虞杞川算得上相谈甚欢,到最后甚至忘了台本的内容,越聊越上头险些收不住,编导在旁边拼命打手势,女主持人瞥过去一眼,笑了笑,准备做最后的收尾,她也很会讨巧,挑了个轻松且备受关注的话题。
“我看最近网上开始有讨论到关于你的个人问题,在这里我就冒昧替广大网友们问一问虞老师,你现在是单身吗?”
来自四面八方的镜头锁定,虞杞川意外腼腆地笑了一下,然后说:“不是。”
女主持人笑开,略带俏皮地说:“这个回答看来要哭晕一大片网友了,虞老师这样优秀的人,你太太一定很幸福。”
虞杞川抬眸看向演播大厅边缘,那里原本坐着一群工作人员,李如也在其中,于灯影昏暗处始终注视着前方聚光灯下接受采访的爱人,而就在他回答完那句“不是”之后,却突然不见了踪影。
他人呢?
“虞老师?”
女主持人适时提醒的声音让虞杞川定了定神,收回焦急寻觅的目光看向正前方的主镜头,他凝望着它,如同凝望着李如那双眼睛。
“他是比我更加优秀的人,这辈子能和他在一起,我很幸福。”
爱情是永恒的艺术母题,或许是女主持人一瞬间从虞杞川眼睛里感知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于是又追问道:“所以,虞老师你是怎么去理解爱呢?关于大爱刚刚已经聊了很多,我现在说的是,爱情的爱。”
虞杞川沉默须臾,道:“费洛姆说,多数人宁愿把爱当成被爱的问题,而不愿当成爱的问题,即不愿当成爱的能力问题。现在的人越来越喜欢把心封闭起来,提倡自爱,这当然是好的,但如果有朝一日真的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让你想要去爱并值得去爱的人,也请不要吝啬自己爱的能力,请勇敢地,放心大胆地去爱吧,这是上天赋予你的很宝贵的东西,切勿把它藏匿起来,白白浪费掉这一生。”
录制结束,虞杞川跟女主持人、编导以及在场工作人员一一道别,谢绝了对方的饭局邀请后匆匆离开,他顺着来时的内部通道边往外走边摸出手机给李如打电话,响了一下那边就接通了,他堪堪一颗心落地,问:“你去哪儿了?”
“你录完节目了?”李如道。
“嗯。”虞杞川长长舒了口气,随即如释重负般地笑了起来:“别说,还真有点紧张。”
“现在还紧张吗?”
“不紧张了,你到底在哪儿?”
李如也笑:“你倒是出来啊,我就在咱们进去的那个门这里。”
虞杞川收了线,拔腿往外跑去,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又自耳畔呼啸而过,他想起李如之前说的跟着白礼生躲粉丝狂奔出百米冲刺的劲头,他也很久没有这样跑过了,那种不顾一切地朝向前方狂奔而去,朝向他下半辈子的人生和全部幸福。
玻璃门推开,台阶下,一辆黑色轿跑停在那里,李如降下车窗,一肘架上窗沿,笑容灿烂:“走,难得来一趟,带你去兜风。”
落日熔金,车开上立交桥,沿岸路灯次第亮起,天色将暗未暗之际的城市有种独特的魅力,因为稍纵即逝,所以更加珍贵。
“这车哪儿来的?”
“租的。”
“怎么突然想去租车?”
李如难得直白一回:“因为想跟你过二人世界。”
良辰美景奈何天,却偏偏有人要来煞风景,手机嗡嗡震动,虞杞川低头看了眼来电提示,是个座机号,但他认得,那是s城一中校长办公室的号码。
他思索须臾,还是接了起来。
“喂,小虞啊,是我,老陈,陈校长,你现在有空吗,想找你聊聊。”
“您说。”
“哎,你也知道,最近你那个支教的片子实在太受欢迎了,咱一中也跟着出名,这阵子不少记者联系我问情况,还提到你当初离职的事……”
虞杞川打断:“关于那件事,校长你实话实说就好,我这边无所谓的。”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校长满口的语重心长:“去年那个事事出突然,学校出于名声考虑,不得不做出一些取舍,后来你提出辞职,我也没能留住你。现在呢,风头已经过去了,一中还是很欢迎你回来的。”
“不了吧。”虞杞川拒得干脆:“一中那么多优秀老师,少我一个没什么要紧。”
“话不能这么说,一中到底还是你的母校——”
“陈校长,”虞杞川再次截断他的话,“你现在能看到窗外吗?”
对面愣了一下:“什么?”
“你能看见夕阳吗?”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挪开的动静,“可以。”
“夕阳西下,明天会再次升起,因为太阳内部每时每刻都在持续进行着核聚变反应,所以每天升起的太阳都是新的,都是在不断变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