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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刚刚睡醒,眼神还有几分污浊的灰暗,看到徐荼进来,扯了个笑。
    徐荼立刻凑了上去,喊了声“爷爷”。
    徐延国的笑不算好看。
    人已经瘦的皮包骨,脸上的褶皱如壑,许是化疗和放疗项目做的多,头发几乎全部掉光,余留的头皮发着暗黄色。
    但还是能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是个霸气的小老头。
    回握着徐荼的手,枯柴的手指拂过她的手背,“你怨我的是吧,所以这些年也没回来看看爷爷。”
    “我没有。”嘴上这么说着,眼泪却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好半响才克制住了情绪。
    “我只是太忙了,”徐荼抽了一下鼻子,到底有几分委屈,嘟囔着,“爷爷你说的,让我离四哥远一点。”
    徐延国颤巍巍的伸出手,去给徐荼抹了脸上的泪。
    粗糙干裂的皮肤滑过脸庞,还有可以感受到的刺痛。
    “你啊,就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以前是,现在还是,怎么跟了又焉这么多年,都没学会他那点心眼。”
    “家里那么多聪明的,就缺我这一个笨的。”
    “可不,”爷爷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容越发的坦然,“小图啊,等我走了,你和又焉两个人一定要相扶相持着走下去。”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四哥不是说,您这病可以续住的,别老想着走不走的。”
    徐延国被彻底逗笑,但身上的创口却不允许他大笑,会扯着皮肉,疼得很。
    笑多了,还会不由的咳出来。
    “咳咳,你当门口那么多人是来看热闹的嘛,不都是等着看我闭眼的。”
    “人情亲疏都冷漠,有血缘的尚且如此,更何况你跟又焉是怎么认识的,爷爷不是不知道,这亲人好,亲人才能扶持啊,咳咳咳咳。”
    徐延国不知道想到什么,“咳”的厉害了些。
    徐荼连忙凑上去拍着他的后背,“爷爷,行,我答应你,而且不是说四哥要跟钱小姐结婚了嘛,您更能放心。”
    “呵,”徐延国难得的,又恢复了以前那副老神在在的蔫坏老头模样,笑着说道:“你那个哥哥能结了婚才怪。”
    接着想起什么似的,问了句,“你跟又焉去灵觉寺了?”
    “嗯,来之前去的。”
    “又焉没跟你说是去做什么?”
    徐荼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没有,四哥什么都没说,我就跟着去了,又跟着回来了。”
    徐延国今天笑得有些多,“还说你笨,跟着又焉学了不少了,够用了,爷爷我也放心了。”
    “那不行,”徐荼听着这话,眼眶子一紧,又想要落泪似的,“你还要看着我读博士那,你以前不总说徐家这些个聪明脑袋瓜子都用来钻营了,没一个在学术上有建树,我这几年还算努力,您可要等等我。”
    “哎呦,”徐延国拍着她的手,“我们小图真厉害啊。你那时候刚来的时候,才这么大点。”
    爷爷比划着,比床沿高不了多少的样子。
    徐荼破涕而笑,“我哪有,我只是瘦点。”
    “可不,黑瘦黑瘦的,就一双眼睛漂亮。”
    ==
    徐荼最后从徐延国的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二十点。
    她在房间里足足待了两个小时。
    休息室里没有人离开,全都巴巴的等着,以为能等来什么。
    却只等来了徐荼的一句,“爷爷已经睡了,回去吧。”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究还是散了。
    徐荼跟着徐又焉的车回了融园。
    一路无话,回到了家,便把自己锁进了书房里,说要继续写论文。
    她把自己关了三天。
    家里的阿姨又换成了她出国之前熟识的耿姨,最是知晓她的口味,一日三餐准备的妥帖。
    因为是自己人,也无需再话里藏话。
    除此之外,她几乎是见不到徐又焉的。
    他去上班的时候她还在睡觉,他回来时,她已经锁了门。
    带着隔音耳机,一切的声响都全部忽略。
    每天轰隆隆的,只有咖啡机的声音。
    就连孙载怡给她发来信息,说要一聚的内容她都没有回复。
    只跟沈浓交代着,让她帮忙把学院里的东西收拾回家。
    沈浓那边发了信息过来。
    沈能能:【你这是想开要回国了?】
    大耳朵图图:【暂时】
    沈能能:【用不用我帮你把东西打包发回去?】
    大耳朵图图:【不用,我还要回去的】
    而后,徐荼终于把她熬了大半年才做完的项目点了发送键。
    那一刻,她好像连带着她过往四年的时光,一起点了发出。
    徐荼交了论文,人就泄了半口气。
    昏天黑地的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晚上十点。
    镜子里的人不太漂亮,头发打了捋,黑眼圈快要掉到下巴上。
    她却毫不在意,爬起来洗了个澡,就敲了对面的门。
    徐又焉最近作息规律,九点到家,洗漱工作,大概会在十二点入睡。
    她虽然没有见他,但不代表她不知道。
    徐又焉开了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个鬼精灵的丫头,眼眸清亮,人靠在门边上,仿佛以前那个为非作歹的小丫头又回来了。
    “徐又焉,我饿了。”
    以前徐荼读高中的时候也会这样,学习学累了,就总会跑到他的门口去敲门,等到他皱着眉头出来的时候,就只有这一句话。
    那时候徐又焉顾虑她还在成长期,总是变着花样带她去吃些滋补的私厨。
    后来吃的倦了,徐荼就会巴巴着一双大眼,噘着嘴问,“四哥,我想吃小馄饨和麻辣串。”
    所以再后来,徐又焉就练就了一手的好厨艺。
    阿姨包好的馄饨冻在冰箱里,各类的炸物被分门别类的放置在冷藏柜,徐又焉会一边嫌她麻烦,一边为她做一顿宵夜。
    现在,人站在门口,把大围巾缠在脖子上,一双眼睛乌亮,“四哥,陪我去吃小馄饨吧。”
    ==
    地方是孙载怡提供给她的,在离融园不算太远的三中门口,向里拐的巷子里,有逃避城管追寻的炸串摊。
    徐荼四年没有回过,徐又焉自然也不是个会在大街上闲逛的主。
    两个人把车停在了临近的位置,按照孙载怡给的定位找了起来。
    只不过老城区的巷口实在是多,每一个长得都大差不差,徐荼只绕了几个就把自己绕的晕头转向,摸着肚子咕噜咕噜的,越发饿了起来。
    人饿急了眼,脾气就明显的不太好,当下想给孙载怡打个电话痛骂她一顿,却被徐又焉伸手拎起了手机,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走吧,给你换个地方。”说完,还拍了一下徐荼的后脑勺,就径直向车的位置走去。
    徐荼眼看着他已经大步向前,只得小跑着跟在后面,小声嘟囔了一句,“你上哪里能知道吃垃圾食品的地方,肯定还是要去吃私厨。”
    徐又焉那么个嘴刁眼尖生生遗传了爷爷那股子矫情劲的人,别说是路边摊,只怕是去吃个麦当劳,他都会皱着眉头觉得过油。
    只不过他今晚只穿了件焦糖驼色的系扣针织上衣,套了件灰棕色的小羊皮夹克,加了小羊羔绒的面料,是难得休闲的打扮。
    跟他今晚开的那辆库里南意外的契合。
    徐又焉车子一拐,直接驶入了市中心。
    车就停在了可存数字的门口。
    两个人走了一百米左右的距离,在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夹杂在一排的奢侈品专门中间,有一个偌大的黑色门面,上面只写了个“s”,看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店。
    徐荼跟着走了进去,多少带了点紧张,拿着手机就给孙载怡发了个定位。
    大耳朵图图:【这是哪?】
    载歌载舞:【这是付坤的店啊,我刚才还想说,你要是跟徐先生那种大佬一起吃宵夜的话,可千万别去什么路边摊,s专供小馄饨和炸串。】
    是以等到徐荼走进去,被奢华喧闹的气氛炒得皱着眉的时候,就看到一头红发宛如火鸡似的人冲了出来。
    在寒冷的冬日里,竟然穿了条花短裤。
    “哎呦,我的宝贝小图,好多年不见,想不想哥哥。”
    付坤那骚气到让人以为是太监转世的声音,当真是永生难忘。
    可人还未等靠近徐荼,就被一只手指直接顶了出去。
    付坤对上徐又焉的眼神,瞬时蔫了一半,老老实实停了下来。
    嘿嘿一笑,这才搓了手,“小图,我可是把你等来了,我这店的主营招牌就是洋酒配炸串,主打一个反差萌。”
    “当年还是四哥跟我说你好这口,务必让我精益求精,把这门手艺学好。”
    徐荼没有丝毫的扭捏做作,立刻偏头去看徐又焉。
    甜甜的笑着来了句,“谢谢四哥。”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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