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才停歇。
站在宿舍窗户前,奇茉见外面的水滩没再泛起波澜,悬起的心才缓缓落下。晚上有聚会,陆灵下了死命令,让她一定要去。
陆灵是她的同学,也是她的小金主,每天让她跑跑腿,按月给她发工资。
所以现在放了暑假,她也没有回家,一直住在宿舍等陆灵的差遣。说实话,在她这里赚钱,比出去找工作要轻松。
聚会是系里那些本地同学组织的。
来的都是和陆灵一个圈子的少爷公主。
奇茉按照陆灵的要求穿了裙子,但款式不新,让她一进门就难藏窘迫,双手紧紧摊在裙摆上,很不自在。
如果家里没出事,她不会如此窘迫,也不必到兼职打工赚学费和生活费的地步。明明才两个春秋,她却感觉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
见奇茉呆呆地站在门口,好像心不在焉,打扮时尚的陆灵笑着站起身,朝她招手:“来了,我的狗狗。”
奇茉回神,记起自己是没有尊严的。
她朝陆灵走去,站在她旁边,没说话,等她的安排。
陆灵搂上她肩膀,左右打量她身上的裙子,越看越满意,戏谑道,“这裙子好,等会儿干活不碍事也不会走光,很适合你这种人。”
闻言,周围早来的几个同学笑了笑。
根本没拿她当回事。
奇茉也不能太看重自己,顺应地嗯一声,说道,“那你有事给我发消息,我去外面等着。”
“不用。”陆灵一把拉住她胳膊,“你去一楼把我点的酒端上来,小心点,摔碎了要你赔哦。”
“好。”奇茉转身下楼。
聚会人数不到十个,陆灵点了二十瓶酒,一个个瓶身又高又重,奇茉一趟只能端五瓶,全程精神高度紧张,就怕弄摔了赔不起。
最后一趟运送完,她身上汗津津的,根本感受不到室内的空调冷风。绑起的丸子头略有松散,她鬓边几缕碎发濡湿粘在额角,一看就是刚刚运动完的狼狈样子。
这场聚会根本没有她的位置。
她有自知之明,到在男生堆里谈笑自如的陆灵身边,小声报备:“我……”
不经意间挑起的目光撞到坐在对面的熟悉面庞。
记忆中含情脉脉的眼睛依旧烁着笑,看起来温润又平易近人。
奇茉心尖一颤,顿时失声。
陆灵见凑在自己身边的女人不说话,蹙眉不悦:“你要说什么?”
奇茉慌张低头,想说的话忘了个干净。
转身匆匆离开。
“有病。”
陆灵又倒了杯酒,欢迎自己刚回国的朋友。
包厢外,奇茉背抵着冰冷坚硬的墙壁,从心底往外散着凉意,心脏慌得跳动过快,让她频繁有喘不上气的压抑感。
阚泽回国了。
那张脸,这四年来在她梦里出现了太多次。
她不会看错。
也不会忘记,自己当初昏头,对他做过的荒唐事。
他们在一所高中,他高三,她高一。
学校里很多女生都喜欢温润如玉的他,她也没能逃脱。
暗恋一年,她得知他毕业要出国留学。
便受身边朋友撺弄,趁他喝醉,主动送上门。
她脱了他裤子,坐在他腰间,却没能插进去,还紧张得满头大汗。甚至在过程中,她见他迷蒙睁眼,吓得翻身下床,撂下裙摆慌张而逃。
从此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她知道自己行为不堪,后悔了两年,觉得对不起他,却又不敢去说声抱歉。
她时常祈祷,希望他那天没有看清她的脸。
这样她可以掩耳盗铃,觉得自己没做过那样丢人的事。
可现在他出现了,她好害怕。
奇茉心不在焉地在走廊踱步,心中惶惶,没意识到时间正在飞速流逝。夜极深了,里面男女满身酒气地走出。
陆灵醉得厉害,被她好姐妹左右搀扶而出,连声招呼都没和奇茉打,坐电梯下楼。
奇茉有意往后躲,小心翼翼地注意着门口。想等阚泽离开,她再下楼。
同学们一个个离开,门口许久没再有人走出,奇茉绷紧的心弦渐渐松缓,吁出一口长气。她蹲在墙边,嘲笑自己的见不得人。
身上的汗早就风干,此时的她遍体生寒。
脑袋里乱糟糟的。
砰的一声关门响吸引奇茉的注意力。
她转眼看去。
那道颀长高挑的身影正朝她走来。
她下意识往后躲,却因蹲下太久,双腿发麻无力,砰的栽坐在地上。
阚泽脸部线条完美,硬朗又透着温和,像清透莹润的宝玉,脸庞白皙,眼眸乌黑深邃,让人看了先心生好感。
“地上凉。”
他指节修长,骨骼的每一寸弧度都异常精致,腕上绑着一条好寓意的红绳,处处都好看。
奇茉没伸手,自己拄着地板起来。
她也不敢看他,转身就走。
“陆灵说你给她做仆人。”
阚泽的声线沉了几分,不像毕业前站在主席台上演讲时的清润悦耳,多了成熟。
奇茉脚下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许久得不到她回话,阚泽沉稳走来,站在她面前。
走廊顶上镶嵌无数细碎灯珠,像高中那年在篮球场上的阳光,透过层层迭迭的树叶,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落在他那张温文尔雅的脸庞上。
“你很缺钱吗?”
阚泽眉宇温和,无半分看低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