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不干呢!
可是过了一会儿,绥绥又抽噎着爬下了树干。
她想起自己拿走了李重骏的刀。他就算清醒过来,身子那么虚弱,没有武器,也只有死路一条。更惨的话,还会被狼吃掉,绥绥想到了一副血肉模糊的尸体,就算李重骏十恶不赦,她也不能看他被吃成这样子呀。
她悄声跳下树来,蹑手蹑脚跟了上去。
鞋子也找不到了,只好忍受着脚下尖利的碎石,蹒跚而行。走了一段路,那只狼还是发现了她,嗖地一转身,喉咙里呼噜呼噜地低叫着,拉开架势盯着她。
狼最记仇的,方才败下阵来,这时看她气喘吁吁,神色涣散,立即眼冒凶光,似乎打定了主意要报仇。
绥绥抹了把眼泪,决定和它拼了。
她没见过人打狼,却听说过,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她从地上捡起一枝掉落下来的长长树枝,两手握紧,啪地一声对着石头猛砸,从中折断,剩下了削尖的一半。
这一下太使劲儿了,她自己也被震得跌到了地上。那只狼见状,立即张牙舞爪飞扑过来,绥绥挺腰滚开,让那狼扑了个空,她手中正抓着木棍似的树枝,见此时机,用全力扔过去,正打在那狼的腰上,却并未刺穿皮肉。
那狼吃痛,昂头嗷呜咆哮着抖了抖身子,卯足了劲儿回身又是一扑。它张开嘴,温热的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远远的天边,东方已经升起了淡青的薄雾,绥绥看见那尖利的犬齿,骨头就好像已经被它咬碎了,浑身都剧痛起来。
她抽出腰间的小刀,蜷起身子保护自己的腹部,用尽最后一力气对着那狼的绿眼睛插去。她闭紧了双眼,厉声尖叫给自己壮胆,然而她的声音很快就被狼凄惨的哀鸣盖了过去。
绥绥吓得又睁开了眼睛。
只听咕咚一声巨响,那狼就摔在了她面前,灰白的脖子上居然插着一支利箭。绥绥大惊,本能的反应竟是翻身滚爬过去,攥着那只箭拼命插得更深些,灰狼剧烈抽搐起来,汩汩鲜血从嘴边淌出来,最终没了动静。
她气喘吁吁,亦瘫软在地上。
这是谁的箭?难道是高骋他们吗?
绥绥脑中一片空白,一心想拔出这根可以防身的箭,可她实在筋疲力尽,拔了两下,眼前一黑,人也倒在了狼的尸首上。
她知道有人带走了她。
他们翻了翻她的眼皮,又去探她的脉搏。不会是高骋,李重骏手下的人不会对她这样粗暴。
李重骏,绥绥都要恨死他了。
都是他,又害她差点死掉。
第七十一章 入宫
绥绥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眼前是虚笼笼的昏黄,帐子垂下来,华丽的织锦罗,钩绣着迷离金线。
她眨了眨眼,心里一坠,一骨碌爬了起来,浑身都酸疼。低头瞧,自己已经换了干净的襦裙,正躺在一张玉床上,冰冷得像是块墓碑。周围疏落落地几样檀木家具,都很大,线条细致,但并不着重于繁丽,反倒有种冷清矜贵的气势。
有一瞬间她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东宫。
但她很快发现,这世上还有比回去东宫更糟糕的事。她支着身子看向四周,听见竹帘外女人的低语,
“快去启禀陛下……”
陛下?陛下不是待在皇宫里吗。
绥绥头疼得很,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这地方很可能就是皇宫。
完了完了,绥绥想,这下可完了,她居然被皇帝的人抓到了!李重骏说是皇帝给她下毒,现在她又把太子捅成那样,皇帝更要治她死罪了!
对了,李重骏怎么样了呢。
就在这时,帘外的人吩咐完了,轻手轻脚地打帘走了进来。绥绥见她果然穿了件淡绿的宫袍,可袍子外竟又披了件粗麻的小衫。
宫里有人死了。
绥绥打了个激灵,连声追问:“这里可是皇宫吗?是、是有人薨了吗!”
宫娥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手里捧着只茶盏,放到绥绥榻前的梅花案上,一语不发地退了出去。
绥绥嗓子冒烟,却一点儿也没有去喝茶的意思。她像是被当胸打了一拳,心中一阵钝痛,愣愣倒回了榻上,侧身蜷在那里。
一定是李重骏死了。
一定是太子死了,才会让皇宫都跟着披麻戴孝,他受了那么重的伤,一定是他死了。
这个混账!
她为他受了那么多罪,他却死了。
绥绥喃喃地骂他,眼泪却不由自主流了出来,在鼻梁旁聚成了一个亮晶晶的小水洼。渐渐地,那个小水洼被填满,淌下来流了满面。
她捂住了嘴巴,终于泣不成声。
哭过了一次,她却突然不害怕了。
皇帝想要杀她,那就来吧!就算翠翘没在黄泉路上等着她,她的阿娘也一定等着她。绥绥凑到梅花案前,把那碗茶喝了个干净。过了一会儿,又有披麻衣的宫娥来送吃食,她又把这顿断头饭吃得饱饱的,随时等着送命。
然而她足足好吃好喝了三四天,才有宫人把她带了出来。
在那深广得可以骑马的殿室,她第一次见到了皇帝。
离得太远了,其实她也没有看清他的脸,只是有个黄门说那是陛下,绥绥便跪了下来,垂着头不说话。黄门用尖哑的声音呵斥她:“大胆!见了陛下,还不行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