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秋跟着直觉找到了某个角落的房间,他听到了熟悉的哭声,哭声带着挣扎。
他推开门,宁月初躺在黄色掉漆的桌面上手脚乱踢,那个夸宁月初漂亮的男老师趴在她身上,一手按住她亲她冻得发红的脸蛋,另一手正在扒她的衣服。
男老师的皮带已经解开了,沈长秋冲进去推开他,大喊大叫。
很多人来了,男老师说他什么也没做,他说快过年了,宁月初太想爸爸才哭的,他在哄她而已。
没有人相信两个小孩说的话,他们才六岁,能对他们做什么?
一切莫名其妙的结束了,似乎没发生任何事,沈长秋再度守在宁月初身边,她完全缩在潮湿的棉被里发抖,抱着枕头嘴里低低的喊着妈妈,直到她哭着睡着了。
很多女孩子都不明所以,觉得宁月初在撒谎,得到老师疼爱是多好的一件事。
女孩只是不理解,但男孩这边就不一样了,那些大点的喊宁月初“小婊子”“小骚货”,沈长秋依稀明白男老师究竟想干什么,他跟大男孩们打了一架,鼻青脸肿的他又想起宁月初一个人,在“娘娘腔”“小矮子”的嘲笑声中,他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回去找她。
“沈长秋,我想回家。”宁月初低声说。
过了很多天,还是鼻青脸肿的沈长秋带着背小女警书包的宁月初偷偷跑了出去,他们一起找她的家,宁月初只记得小区名字,他们走了一整天才找到一栋带小院的小二层,在当年,是县里最好的房子。
他们钻进院子,宁月初疯狂敲门,可她不知道这栋房子已经赔给了别人。
“是妈妈的衣服……”宁月初从角落的杂物里捡起一件沾满灰的大衣,她抱着衣服不松手,继而翻看其他东西,往书包塞着过去的杂物,直到装不下。
沈长秋在找翻进去的办法,他把门口乱七八糟的箱子费劲心思堆了起来,托着宁月初翻进厨房的窗户。
没有电,什么也看不见。
这时屋外下雨了,闪电一闪而过,每个房间都空荡荡的。
她哭了。
沈长秋借着闪电和宁月初模糊的记忆,找到了蜡烛,还好和火柴放在一起。
他们缩在宁月初父母的房间,曾经的床褥被掀在地上,床头上的白墙有一块长方形白的显眼。
那应该是挂相框的位置,那里或许是一副全家福,宁月初看着那发呆。
年幼的沈长秋不明白这种失去的感受,也不怎么明白爸爸妈妈这件事,他从记事起就在福利院,但在电视新闻中,他依稀对这两个身份萌生出期许,但宁月初的哭声,却让他害怕了起来。
屋外打雷,闪电一次次照亮空荡的房间,沈长秋将宁月初护在身后,坐在曾经睡过一家三口的床褥上。
不久,蜡烛熄了,闪电也停了,宁月初哭不动了。
她哽咽问:“太黑了,沈长秋,你还有蜡烛吗?”
“有的!有的!”沈长秋哗啦起火柴,点了三根才重新点亮蜡烛。
“好冷,沈长秋。”她说。
沈长秋将她妈妈的大衣披在她身上,端着蜡烛靠近她,沈长秋忍着嘴角的痛笑着说:“我拿着它,就不冷了。”
烛光照亮两人的面颊,宁月初突然笑了出来,因为沈长秋脸上布满了青紫,勉强笑出的唇角,因为疼痛一抽一抽的。
他依旧扯着笑,宁月初笑完,又哭了。
沈长秋再度哄她,他烛火下的眸子转了转,说道:“阿宁,你给我讲你爸爸妈妈吧!我都没有爸爸妈妈呢!”
宁月初撅起的嘴放平,她从小孩的视角逐一讲述了她的一天,就像幼儿园做汇报那次,她的父母就坐在台下。
起床,早饭,学习,玩洋娃娃,画画,午饭,午睡,踢皮球,看电视,晚饭,讲报纸,洗澡,睡觉。
每一件事都有爸爸妈妈的参与。
听起来好幸福,沈长秋举着蜡烛深深地陷入了幻想之中,甚至蜡烛滴落到他的手指上都不曾察觉。
他也似乎在宁月初这栋不曾企及的“豪宅”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父母的爱。
阳光从东方的窗子升起,他和她从这间房子的大床上醒来,父母带着和蔼的笑叫他们起床。
他和她手牵手,穿过走廊,坐在电视上才有的大理石餐桌上,面前是热牛奶和方便面。沈长秋想不出什么其他的了,这两个作为早餐,是他幻想的顶端了。
接着他们一起在院子里踢皮球,玩她的洋娃娃。
可一道白光闪过,一切都化作了地上堆积的尘土,没有阳光,只有可怖惨白的雷电。
宁月初家里的一天复述完,沈长秋懵懵懂懂从拥有开始,猛地体会到了失去的感受,他内心空荡荡的,酸酸的。
雨伴随雷声再一次倾洒而下,宁月初捂住了耳朵,沈长秋也帮忙捂住她的耳朵。
“好冷……”她再度说。
沈长秋拿了好多蜡烛,依次点亮围在他们面前,又用破旧的床褥盖住他们两人的小小的身体,好像比福利院的还要暖和一些。
“阿宁,以后我们去昆明吧?”沈长秋望着不断闪亮的房间,回想起每天看的天气预报。
“为什么,去那里干嘛,我只想呆在家里……”宁月初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