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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孙曜敛眸,取了案上的被阿明用过的茶杯,放到鼻下嗅。
    阿明呼吸越发重了:“我要喝水。”
    长孙曜单手拎起她。
    阿明只觉脑子全是浆糊,现在根本无法思考,还没等她再说点什么,长孙曜直接将她摁进早就冰凉的洗澡水。
    彻骨的冷瞬间涌了上来,阿明一个激灵,脑子登时清明了许多,扑腾几下,冻得要爬起来,长孙曜漠着脸伸手,再次将她摁进水里,没等阿明反抗,长孙曜点了阿明的穴,连带着哑穴一块点。
    长孙曜漠声:“两刻钟后,再出来。”
    阿明瞪着眼,动不得说不得。
    *
    阿明真着凉了,发着高热,本来要去镇上,也去不了了,长孙曜命令刘父把阿明在灶房的板床搬到了长孙曜房里的角落,让刘元娘去河里抓鱼。
    阿明烧得昏昏沉沉,再没有精力帮忙,只勉强留一丝清明,刘元娘取了一套刘父的干净衣裳给阿明换,破袄肥大,阿明只得紧紧裹着。
    刘家没有能用的药,阿明只能熬着。
    待日落,刘元娘才勉强捞了条小河鱼回来,按着长孙曜的吩咐,刘元娘将那鱼熬成了汤,炖好便端来给阿明。
    许是在外头捞了一天的鱼,刘元娘面色十分苍白难看,一双手冻得又红又肿。
    长孙曜坐在一旁桌案前,冰冷地看刘元娘。
    刘元娘端着碗僵了好一会儿,只得跪坐在阿明的板床前,将熬好的鱼汤吹凉些送到阿明嘴边。
    阿明烧的晕乎乎,闻到鱼汤的味道只觉恶心。
    长孙曜一个陶杯砸在刘元娘身边,刘元娘浑身一战,吓得险些砸了手里的碗。
    “他不喝,去熬些粥来。”长孙曜命令道。
    刘元娘哆嗦回道:“是、是,我马上去。”
    长孙曜突然想到些什么,在刘元娘还没退下前又道:“让那个老东西熬粥,你在这跪着,给他换退热的冰帕。”
    阿明昏昏沉沉,没有听清长孙曜的话。
    刘元娘浑身止不住的颤,答:“是、是。”
    *
    刘元娘颤着身子将灶房门掩上,疾步往灶台旁忙活的刘父那去,压着声说话的同时,害怕地往门口看,生怕长孙曜跟来了:“要你熬点白粥过去。”
    刘父面色不好看:“还有呢?”
    刘元娘道:“要我跪着伺候躺着的那个。”
    刘父沉默了。
    刘元娘又急又恼,道:“脾气实在太差了,根本无法亲近,我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这如何是好?”
    刘父冷冷看她。
    刘元娘担心,又道:“你说,昨夜那茶,他知道了吗?”
    刘父面色不好,良久:“你先回去,伺候便伺候,伺候哪个还不都是一样。”
    刘元娘心里发慌,哪里一样了,可又只得应了。
    她回去在阿明床前跪了一夜,给阿明换了一夜的冰帕,至天明,阿明的高热也没有退。
    长孙曜让刘元娘下去准备饭食。
    阿明的身子比昨日还重,眼睛睁不开。
    长孙曜静坐不语,房内静得落针可闻。
    小一个时辰后,刘元娘端了熬好的粥和蒸鱼进来,她将蒸鱼轻轻放在长孙曜的桌上,垂首低声道:“这是公子的鱼,爹爹一早去抓的鱼,公子用些吧。”
    长孙曜看一眼鱼,没说话。
    刘元娘轻咬下唇,端着白粥到阿明床前,蹲下,跪坐在阿明身侧。
    “顾公子,起来喝些粥吧。”刘元娘将粥放下,说完便去扶阿明起来。
    阿明想拒绝,但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被刘元娘慢慢扶起。
    刘元娘端着粥,轻轻舀了一勺,吹得差不多了,正要喂给阿明。
    长孙曜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你先喝。”
    刘元娘浑身一僵,一张脸惨白惨白。
    长孙曜起身,至刘元娘身边,冷声再命令道:“喝。”
    刘元娘面上血色早就褪干净了,不答不动,僵硬跪在阿明身旁。
    阿明费力地抬眼看长孙曜,只当长孙曜又发疯。
    “怎么了?”刘父疲累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紧接着,刘父便出现了房门口。
    刘父看到跪着的刘元娘,面上又是心疼又是责备,颤巍巍地走过来,艰难地蹲下身子抱住刘元娘:“裴公子这是做什么,我家虽穷,可我这闺女也是我宝贝着养大的,你便是不喜欢我闺女,也不必这般折辱元娘。”
    阿明咳了起来,声音软绵无力:“你能不能做个人。”
    长孙曜面如覆冰,未语。
    刘父抹着泪,扶抱着刘元娘起身。
    阿明看不得这些,虽自己难受得要死,仍忍不住为刘家父女说话:“你身份贵重,看不上刘家,那就出去,没必要折磨人。”
    长孙曜面无表情地看阿明。
    阿明又咳了起来,她很累,没有觉到房内异常的气息。
    刘父扶着刘元娘出去,刚过长孙曜的身侧,突地,刘父面容一变,拔出藏在袖中的匕首,反手刺向长孙曜。
    长孙曜抬掌,指刀击碎刘父匕首。
    刘父面上狰狞,又自腰间拔出一把软剑,长孙曜手中指刀飞出,断了刘父的手,旋即,长孙曜抬脚一踹,将刘父踩在脚底。
    阿明蓦地一怔,恍在梦中。
    长孙曜道:“她不敢喝这碗粥,是因为这碗粥和桌上那条鱼,都下了毒。”
    阿明呆怔怔地看他。
    刘元娘颤抖着冲到阿明身旁,重重给阿明磕头,哭求到:“顾公子,那人不是我爹爹,都是那贼人逼我的,顾公子,您救救我,让裴公子饶我一条性命吧!”
    阿明还没有完全明白眼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长孙曜将一枚指刀掷向刘元娘,阿明拼尽气力,拽过刘元娘,将刘元娘摁下避开指刀。
    许久后,阿明才稍缓了一口气过来,明白了刘父不是什么病秧子,但刘元娘确实只是个娇弱的弱女子:“她只是一个可怜姑娘,你别对她动手。”
    “可怜?”长孙曜冷声,“你知道什么是扬州瘦马、锦州花蛇、玲珑阁美人蝎吗?”
    阿明怔怔看他:“什么?”
    长孙曜的脚移到刘父脖颈,自脖颈将刘父踹向角落。
    刘父撞在墙壁滚落至地,哀嚎几声,昏死过去。
    长孙曜冷道:“扬州盐商好养年轻貌美女子,授以青楼教坊之技,再将这些女子赠与官员世家,以拉拢官员世家,更甚者,还有送入皇族者。所选女子体态瘦弱纤细,便被称为扬州瘦马。”
    “锦州花蛇素称自己为名门之后,家道中落,诱骗富贵之家,窃人钱财,谋人性命。”
    “玲珑阁美人蝎,擅用伪装毒物,诱人入情,窃取机要,待主再无可用之时,便杀之。”
    “美人蝎又多在瘦马花蛇中挑选,你现在护着的所谓的小姑娘,不是自瘦马养成的美人蝎,便是由花蛇养成的美人蝎,这等卑贱恶毒女子,你觉可怜?”
    阿明怔愣地看着长孙曜,不敢相信。
    刘元娘又哭了起来,朝长孙曜磕头求饶,她没有说她从一开始便就被作为二计,随刺客同来了仙河镇,哭道:“婢子什么都不知道,那人胁迫婢子,给婢子下了毒,若婢子得不到公子的宠爱,便得想法子杀了公子,若此事不成,婢子得不到解药,便要毒发身亡,婢子也是身不由己,求公子饶婢子一命,公子之恩,婢子做牛做马相报。
    婢子自扬州来,被人养做瘦马也非婢子本愿,婢子出身卑贱,前程不容自己做主,公子也应晓得婢子这样的人又有什么法子反抗,婢子只是求一线生路,想活下来。
    婢子本没有想取公子的性命,只是逼不得已才这般,求公子饶了婢子!”刘元娘哭得梨花带雨。
    长孙曜面上越发冰冷:“闭嘴!”
    刘元娘一战,止了哭声,压着声抽噎。
    阿明强撑着,沙哑开口:“你、你饶了她吧,她是个可怜女子。”
    长孙曜神色冷漠,未允。
    刘元娘彻底死心,决心拼出条生路,她拔下发上的簪子,楚木簪里头是一把锋利的簪刀。她扑住病重的阿明,将簪刀抵在阿明脖颈,凛声:“你要想留他的命,便自己结果了,不然我杀了他!”
    阿明呼吸困难,虚弱无力,根本无法还手。
    长孙曜没有理会刘元娘,冷对阿明道:“无用泛滥的悲悯心,只会害人害己。”
    刘元娘情绪激动,她拿着簪尖抵在阿明脖颈,勒得阿明喘不过去,阿明的脖颈渗出鲜血,她尖声:“死,赶紧给我死!不然,我……”
    话未说完,长孙曜抬袖间,至袖中飞出一枚指刀,刺入刘元娘的额间。
    刘元娘杏眼圆瞪,身子重重地往后栽了下去。
    阿明不堪力,一并栽下,良久后,她艰难地坐起,浑身震颤地看死在一旁的刘元娘,胃里翻江倒海般,令她不适。
    她哑声:“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有问题的?”
    “一开始。”长孙曜道,“深山贫女身上怎能有价值千金的沉水香,即便香味已经很淡了,沾染过便是沾染过,再者,一个病重山民身上的味道又怎么会同客栈那些刺客身上的味道一样。院子虽清理的干净,杀人痕迹和血腥味却无法掩埋掉,真正的山户,尸身若不是埋在后院便是在后山。”
    阿明面色惨白难看:“……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让他们在你面前演戏,你为什么……”
    长孙曜没有回答。
    阿明渐想明白了,刚到刘家时,小无赖的腿还没好,身体尚没有完全恢复,她同小无赖逃的那两日,死在小无赖手里的刺客少说也有二十人。
    假若从一开始派来杀小无赖的有二十二人,刺客发现他们这么多人都不是小无赖的对手,而又有命令,必须杀了小无赖或者成功跟在小无赖身边做细作,那仅剩的刺客另行法子,以刘元娘施展美人计诱惑小无赖,便又是一个好计谋。
    而小无赖猜到刘元娘刘父二人的想法,既然刘元娘和刘父不是现下不是想要他的性命,那他便在这歇两日养伤未尝不可。
    阿明不再问了,虚弱地靠在土墙,她不觉得小无赖会带她出去,她可能……就留在这了,同刘元娘一起,同这屋子原来的主人一起。
    长孙曜至阿明床边,居高临下地看她:“顾长明。”
    阿明昏昏沉沉,眼皮重的厉害,根本没有力气理会长孙曜。
    长孙曜垂着眼看她,好一会儿后,蹲下,伸手捏住阿明的脸颊,将她的脸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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