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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煜失语,沈怀霜又靠在他肩上,他们像两只玩累了的兽,将脖颈贴在一起,靠在一处。
    沈怀霜胸膛下的声音在震,身后的手掌也拂过他的头发。话语含着喜悦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你才舍不得。你怎么会舍得。”钟煜又偏过头望着沈怀霜,眼底好像落满了光,“我想的是,我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肆无忌惮地亲你、抱你。我可以随便怎么样你。而你也是情愿的。”
    “先生,你知道我想和你有这样一天有多久了么?”
    无数次梦回,钟煜最常梦到的是沈怀霜和他在空无一人的道坛上,他轻而易举地就把他先生正襟危坐、飘然端庄的姿态弄乱。
    道坛外风雨飘扬,盖住了里面所有的声音。
    帘纱重重叠叠,那些隐秘的、难以言说的东西,潮水般滚滚而出。
    钟煜又道:“先生,我真的好高兴。你再让我靠一会儿吧。”
    沈怀霜回了神,最终,他还是因那句“高兴”而松懈神情,没推开身上的钟煜。
    车马在车夫的驱使下,马蹄声嘚嘚,一路前往青州边界,一过界,灵力在两人体内流窜。
    哪怕沈怀霜道体有损,灵气渐渐充盈体内,恢复了凡体时从未有的丰沛。
    钟煜下了马车,从乾坤袖中取出核舟。
    黑袖翻动,核舟随令翻动。
    小舟在两人面前放大,却是比从前更为巍峨的高度,从前能容纳两人坐的乌篷船,被青年灌满的灵力运载,悬浮于半空。
    这让沈怀霜想起了从前从璇玑阁回崐仑的景象。可如今他眼前却是一座画舫。画舫上牵拉屏风,有两层之高,瓦片覆盖在画舫顶端,如同龙鳞覆盖龙身,形质古朴,又见华美。
    驱使像画舫这般巨大的飞行舟,修为起码要在化神,何况钟煜还造了能容纳千人的船,如此体量,钟煜这进益实在惊人。
    钟煜道:“回莱阳,还有些东西要给先生看。”
    第128章 带你回家
    两人上了画舫最顶端的楼阁,帘纱飘荡,画舫稳稳地载着两人,从地面上升空,又逐渐加速,异常快地朝崐仑的方向驶去。
    青年的灵力就像全然充沛地用不完。
    这画舫不用靠灵火燃烧,全凭灵力驱动,速度如流星划空,沈怀霜握住了身后的栏杆,朝下看去,青州缩小,连河道也变成了青丝般的窄小长度。
    画舫速度近乎缩地成尺,从青州到崐仑地界,不消一刻钟便要到了。
    沈怀霜知道钟煜灵力暴涨,诚然有天赋、有汗水、有机缘,这些年,到底他付出多少,却实在难以想象,从元婴突破到化神,期间失败,再突破,有千万次都有可能。
    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元婴突破有境界需要突破。就像企图夺他舍的黄山朱掌门,止步于化神,元婴迟迟无法突破,又碍于大限。走火入魔也是常事。
    在那三千境界中,每一个人都会见到高不可攀的危崖,从谷底攀爬到崖顶,他耗尽修为,登顶的那一刻,害怕过,却在一瞬的害怕又被烈火一般的动力所取代。
    沈怀霜启口道:“子渊,元婴突破化神,你用了多久次?”
    两人从碰面开始,荒唐事折腾过,再把心结打开,此时真的论说起修为,话峰一变,钟煜看向沈怀霜,自然而然答:“我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只此一遍,不过便从头开始。”
    沈怀霜越说心口起伏越大:“不留后路是元婴修士在大限之日,无法突破才用的破釜沉舟之招,凝聚修为也只为登顶的一刻,你要突破不了,这一生修为就废了……”
    钟煜附身,伸出自己双手:“你别担心我,我现在不是完完全全地站在你面前。”
    沈怀霜沉叹一声:“你何必呢?很多事没有如果,我甚至觉得,哪怕我没有陪你走过那么多事,早点察觉到你的心事,也不会到今天这一步。”
    钟煜耐心看着他,拨开沈怀霜额前的头发:“你犯不着自责,也不要去想过去无法弥补的事。我也会很自责我对你做过的事。”
    沈怀霜出事那天,就像一场梦魇。
    他把沈怀霜封在寒池里,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疯了。钟煜也觉得自己是疯了,道体留存在这个世界,也不过是一个躯体而已。
    可钟煜依旧觉得,哪怕没有灵气,他也能想尽办法,去追踪沈怀霜的神识。
    哪怕他折了修为,办法让沈怀霜重生也好,扭曲时空,让他回到过去去找这个人也好,他总要找到与沈怀霜再见的办法。
    沈怀霜不在的头一年,钟煜几乎没有睡着过。
    他把自己关在书阁里,他醒来就是翻书,翻书累了,就靠在书架上就地睡去,好几次醒来,书压在他胸口上,手边、脑袋后,纷纷扬扬哪里都堆满了书籍。
    他盯着头顶重叠的房梁。
    只要他想起沈怀霜已经不在这件事,心口就像一把钝刀不断往上砸着。
    钟煜本来也觉得自己习惯沉浸在这样的痛感里,可麻木至极时,他竟发现自己还能更痛。当思念如泉涌般井喷时,他总是强迫自己停下来,用酒醉来麻痹自己,醉生梦死一场也好,或者他把自己丢进书里,不眠不休。
    于是思念周而复始,他思念、停止、翻书、醒来,思念……
    后来,又过了一年,钟煜才习惯了沈怀霜的离去,他又让自己忙了起来。
    突破元婴的境界后背就是万丈深渊,在灵力即将耗尽的刹那,钟煜攀到了顶峰的边缘,花尽了身上最后的力气,踩着悬崖边缘,拉着自己,爬了上去。
    境界消失前,他仰躺在峭壁上,大口喘息着。
    手边绽开了一朵透明如水的花。
    钟煜用残余的力气攀折下来,放在了自己心口。——那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这两年以来第一次的平静。
    他的心底一直有个如信仰般存在的人。
    他渴望自己变得强大。
    他想强大到能站在沈怀霜面前。
    这些年,他磋磨过一层骨头,又蜕变过了一层,能有朝一日站在他身侧,成为了与他一样光芒万丈的存在。
    第三年末,钟煜体内灵力汹涌流窜,那些灵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还是习惯把灵气满盈的寒池灌得更满。
    他一直一直在想去寻找沈怀霜的办法,直到那天他发现寒池里没有人,又第一时间去找邈远道人要了那面天命镜。
    这一回,他的手落在天命镜上,镜面波动,镜中不再是一片空白。
    天命镜中,坐在长凳上的天青色身影偏过头,望了过来,让钟煜记忆里的人和镜中人重合。而如今这个人就在他的眼前,还没到他去找沈怀霜以前,沈怀霜就愿意为了他回来了。
    想到这里,钟煜又缓缓笑了:“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把崐仑翻新过一回。你向下看看,它是不是你想要的样子。”
    沈怀霜低头,眼瞳倒映着崐仑如紫瀑般群花开遍的景色。
    紫云如瀑布,杏黄点缀其中。
    阁楼巍峨,弟子攀爬在几可高耸入云的山阶上,还有木头鸟载着人,滑翔于天际。
    崐仑的规模比起之前只有更大,桃花盛开,红云弥漫天际,桃花深处,多了处他可以长住的地方。
    “崐仑是你过去的家,现在我和你还有一个新家。”钟煜一点点掰开沈怀霜紧攥的手,反握回去,扣在自己掌中,“我们回家还要一段路。”
    沈怀霜心口像被那双手拧住了。
    那天,他在酒醉后和钟煜说的胡话,一字不差地钟煜全部记下了。
    画舫载着两人,划过云层,云层破开,张永望戴着防风镜,肩上机翼不可避免地被那阵风侵袭过,他被推远了开去,险些不能握住操控的木板。
    唰——机翼被风劈开。
    张永望头顶上空空如也,可他觉得头上像悬着什么东西。
    张永望摆动机翼翅膀,展翅,朝上飞去:“我去,钟师弟又在弄什么?!是不是小师叔回来了!”
    下了飞舟,钟煜牵过沈怀霜的手,走过幽静的竹林小道,熟门熟路地带他到了主殿。
    整个秘境都被他修过了。
    他知道沈怀霜喜欢明亮的地方,主殿拆了重造,四周镂空,门口挂以轻薄的鲛纱、字画,殿中,放着主座,周围摆了纯白的蒲团。
    铜炉可以拿来焚香,茶具、剑架、书架,几乎一应俱全。
    钟煜道:“我修过听山居、建过崐仑,也一直再想什么时候能把这间屋子留给你看,因为你才是属于这个地方的人。”
    “先生,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第129章 他的神明爱他
    “你费太多心力了。早些年我也不算一个合格的师长。在你最关键的时候,我总是不在,连你的心意也是,我……”
    沈怀霜开口时,心跳不免变得很快,好像那么问,本身就是一件极艰涩的事。他知道钟煜不会拒绝他。
    可一字一句,就像是在陈情。
    他也才知道原来说喜欢和请求是那么一件不容易的事。
    沈怀霜有些生涩而笨拙地靠近了钟煜,低头,在钟煜面颊上落了一个吻。
    “小桃源。就叫这个名字。”沈怀霜又滑过钟煜的面颊,将唇覆在了青年的唇上,“我还想问你,你愿意和我在这里结为道侣么?”
    钟煜在他耳畔边轻轻笑了,又用吻回应了他:“我等你说这句话很久了。”
    他们抱在一起,又笑了起来。
    沈怀霜不太会接吻。
    他技巧很差,轻轻吻了两下,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不够,再吻上去,也不过是贴两下而已。
    钟煜低头却在沈怀霜眉心落下一个吻,他又偏头,在沈怀霜脖颈侧落个吻,把他抱在怀里。
    他捧起沈怀霜的手,又在他指节上落下两个吻,低头时,动作虔诚:“先生,吻是这样的。”
    沈怀霜抬头凝望着,学着钟煜的样子,在他面颊上落了一个吻。
    钟煜反手揽过沈怀霜,下巴靠在他肩上,低低地笑,“还有这样的。”
    沈怀霜背上的手揽得他很紧,他不得不仰头看去,靠在钟煜的怀里,他抬起手,反勾住了钟煜。抱住的刹那,他觉得自己像跳上岸的一尾鱼。
    “先生会了么?”
    沈怀霜被吻得断断续续,他尽可能地回应着。
    有太多东西了,钟煜都在从头开始把沈怀霜教起。
    过一分,他流里流气,惯像是以下犯上。
    少一分,他又像是个严格的师长。
    哪怕他从前被沈怀霜那一句“你可以告诉我什么是爱慕”彻底刺痛到了,可现在很多事,他真的可以慢慢引导沈怀霜,教给他,告诉他。
    两个人很快又变成了沈怀霜落在钟煜怀里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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