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夏倩可也跟着张望,“看什么?”
“不知道,好像有闪光灯。”
“很正常啊,外头就是海。这会太阳正落着,很多人来打卡。”
我点点头,脚步不停往地铁站走。
至于为什么走得这么快,是因为,我很期待方岷会送我什么礼物。
我俩不但名字巧,生日也很巧。我在夏至,他在冬至。听起来浪漫且独一无二,但对于地球来说,这是一南一北两个回归线最孤独的两天。
上一年他在忙定岗中忘掉了我的生日,直到夏去冬来都没见他提起。
这一年,好像还是同样的情节。
不过方岷这回回来得特别早,而且开心的不行,拉着我的手说,我们有新家了。
——他在宁城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用人才补贴和工作两年攒的工资付清了首付。
房子不大,但住两个人绰绰有余。我想责怪他这么大的事情连个商量都不打,可话出口了却成了软绵绵的嗔怪,一点效力都没有。
方岷说,从前都是施老师给我最好的,现在,换我来养你好不好。
“不好。”我说,“我有工作啊。”
其实一年前我曾问过他,要不要一起买个房子。我的积蓄加上他的工资,其实可以在海边买一套还不错的。但方岷当时一心想着站稳脚跟,没同意。结果,他倒是自己偷偷摸摸把事情办了,招呼都不打一个。
吃了个瘪的人也没再坚持,只是在新家的地毯上打了个滚,撒娇着说:“带高中生多累啊,也赚不了多少钱。要不你辞职来我们公司吧,工资又高,还能陪着我。”
我没有回答,只是把他拽起来,很认真地说,房子的按揭我们一起还。
方岷显然不高兴了。拍拍裤腿上的灰,告诉我,他得去加班。
“你原来不是很喜欢我做老师吗?”我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叫住他问。
方岷走到玄关处换鞋,头也不抬,“现在不喜欢了。”
第20章
分歧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方岷不知道哪根筋突然搭错,对我呆在三中这件事很介意。可当初明明是他要我来宁城的。三中已经是离他们公司最近的学校了,一周见不到几回面也不是我的问题。难道就因为他工资高工作忙,我就得辞职去迁就他?
我越想越气,没给方岷什么好脸色。
那天他下班回家已经很晚了,讨好一般,凑过来亲我。
一个疙瘩摆在那里,其他种种委屈也就漫上来了。我在心里埋怨他总是忙,忙到忘掉生日忘掉我,便赌气般,看他到底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好叫他连着让我辞职的事儿一起道歉。
可方岷非但没半点反应,反而皱起眉毛说:“施岷,我很累了,不想闹。”
从前他都会叫我“施老师”,哪怕全名,也是那种百转千回地叫法。如今这两个字冷冰冰地蹦出来,我心里凉了半截。
“我也很累。”我依旧没什么好气,“你身上沾了烟味,我今天睡沙发。”
冷战持续了一周——准确来说,不是持续,是我整周都没见过他的人影。我突然觉得很不公平,方岷有公司的公寓,想不回家时,只需要一句“加班”就可以逃开,而我再怎么生气,都只能乖乖回来,做好饭洗好碗再做自己的事情。
新房子很大,一个人住空落落的。我越想心里越堵得慌,赌气似的熬了个通宵,把月考卷子在一晚上之内批完了。
看了看时间,方岷还是没回来,于是我又给每个人的作文都细细写了评语,挨个语法纠错。
他还是没有回来。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方岷才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和黑眼圈,脚步沉重进了屋。
我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头昏脑胀,熬夜带来了身体机制紊乱,胃痛让我心情很不好。
“方岷,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真的太累了,或许可以换一个工作?”
我看他的倦容,最终还是决定说出口,理所当然得到方岷不可置信的眼神。
“你以为这房子是怎么来的?在这个地段,就你一个人那点工资,能还得起贷款?”他虚弱地反问,“我才毕业两年就坐到了现在这个位置,换任何一家公司都不会给出这么高的待遇。”
“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工作强度。”我补充道。
他嗤笑了一声,说,你长期在体制内呆着,从来没有出过学校,怎么会懂现在的就业市场?
我不懂。又是我不懂。
方岷的表情像一只高高在上的孔雀,抖落着他的羽毛和成就。明明几年前他说,施老师不管做什么都是最好的。现在他仰望的对象不再是我,而我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一夜没睡带来的负面情绪突然爆发了,我起身回了房间,重重关上卧室门。
过了好久,方岷突然在门外问,早上吃什么?
毫无来由地,习惯性问了这样一句。就好像我们是一对相濡以沫感情很好的夫妻,正商量着如何度过一个明媚的早晨。
我突然就不想和他吵了。
都说习惯是很难改掉的,方岷问话时的语气就活脱脱是十八岁时的模样。那时他就喜欢带着大包小包的饭盒,问,施老师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