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二皇子脑海里只剩四个字——
玉石俱焚。
他拧紧了手里的利剑,拧得整个手臂青筋毕露,仿佛就要有血飙出来。他下定了三十年来前所未有的决心,回身呵令自己的卫队:“放箭!”
可他的身后空无一人。
他的卫队早已不认主了,举着刀剑将他层层包围。杀气同六月的暴雨般,铺天盖地倾泻而下,他望见高墙后的弓箭手纷纷朝着他的人头拉箭。
弓弦猎猎的震动声,他都听不见了。
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声渐渐沉下去,零落,破灭,成为一片死寂了,像墓碑一样沉重地压在心底。
一切都结束了。
——连同这条命。
却听见李却的大呵:“缴械!”
三四个武官上前来,擒住了他的手脚,跪倒在地的瞬间,他手中死死攥着的长剑也猝然摔落。
到底还是被反将了一军。
二皇子绝望地闭上了眼,才发觉天底下还有更绝望的事。
划过天幕的乱箭来自他的身后。
他自认为是盟友的三叔父,恐怕只是把他当成造反的幌子来利用。他悔恨不及,身后轰轰烈烈的兵马却不会给他机会改过自新。
这位被废作庶民的三叔父,为了抢回天下射出的第一箭,打穿的就是他的大腿。
他痛极了,歇斯底里地嘶吼,眼睁睁见着高墙上的兵士接二连三地被射落在地。一时间愤怒胜过了羞恼,用尽气力翻倒身后的武官,翻身上马,挽着弓箭,提着跨刀,疯了似的冲过去。
以一当百,几时有活命的胜算?
恍惚间,他也分不清自己这是报复还是以求一死。
反正他再无颜面对父皇与三弟。
凌乱的弓箭扫过来,他掐着缰绳一跃而过,又用跨刀横劈掉数十只。此后,再无力气抵抗。
一个穿着甲胄的瘦小男人便在这时闯入大家的视线里,拉着半臂大的长弓,隔着人山人海直穿庶民李氏的脖颈。偏偏这人胆量极大,不顾乱兵手中成百上千的利剑长鞘,冲马而过。
干脆利落地斩下了敌首。
甚至意气风发地高举起庶民李氏的头颅,气势慷慨又大方地威吓:“我已经取下了你们头儿的首级,想活命的,丢了武械回家看你们的爷娘与妻儿去!”
头盔下的锦带像乌云般飘洒,隐约望见一张秀气的脸庞,同那清脆的声音相互对照。
大家才发觉这是个女人!
原是五公主李云遥。
她身后的,是才打了漂亮仗的杨小将军杨子期,还有同样身着甲胄的永平郡主裴玉照。也正是他们两个,带来了乌泱泱的援军。
乱兵果真动了军心,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更发咬紧了牙。起初只是一个人受不了思家之苦,拆了盔甲。很快一呼百应,白花花的盔甲落了满地,人潮皆作鸟兽状往四方散去。
只有跟了庶民李氏二十年的幕僚不甘心,伴作宦官的模样,趁乱混上太极门的高墙,举着长剑往建文帝身上刺去。
“父皇小心——”李却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