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见徴已经熟睡了,听到她的声音,还是立即翻身起来。他没想到她能回来,可是摸到她脸上的冷汗,再顾不上别的了:“怎么了主人,遇着事了吗?”
她叹了口气,就势靠在沉见徴肩上,目光滞在长廊尽头的远处,身子一动不动的。沉见徴也岿然不动,他们紧贴着,就这般不言不语下去。
只是漫长的沉默。
裴玉照承认自己有点心神不宁。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她却不是为了这个——杀了那贱畜算什么亏心事,就算是有朝一日郑国公夫妇的鬼魂从她脚边爬上来,她照样光明磊落。
只是想到崔三小姐历经的一切,她难以合目。
想到那对畜牲似的父母还好好活在世上,她难解心头之恨。
她忽然低声说:“把我抱紧些。”又问,“我身上是冷的还是热的。”
“冷的——”
“那再抱紧些——”
直到天亮的时候,裴玉照才将将睡去。可也没睡到两个时辰,她开始梳妆,打了马车,说是要见寿宜长公主,拉上沉见徴往清凉寺去。
到了清凉寺,原来五公主也在。
虽说寿宜长公主如今是出家之人,她的厢房却也不是一个男子可以进去的。
沉见徴因此留在外头看守。
五公主神经兮兮地关上了门,拉着她往里间凑了又凑,等挑了湘帘,只见昔日那位寿宜长公主李清徽跪在佛像前,端端正正地敲着木鱼诵经祈福。
她出家原是为了避祸,一头秀气的长发还在,便是传说中的带发修行。
丝毫看不出她是一个堕入空门的人。
生得高而曼妙,类似于亭亭玉立的女子,眼尾却细长,目光里总有一种轻慢的蔑视感。垂眸的时候又浓又长的睫毛,压着深沉的心事,静静地放出一丝邪气。
穿着肃穆的僧衣,反倒像个吃人魂魄的女妖。
说出的话也惊人:“反正我也不曾想嫁给他,死了不是更好。”
她原来招了京兆韦氏的儿子做驸马,不料新婚那夜,驸马曾经襄助十三亲王造反的事被公之于众,抄家流徙,不在话下。为了她免受牵连,陛下特意下旨,化她出家做了僧人,就此远离尘世。
可近来,陛下隐隐有叫她还俗的意思。
五公主寒暄了一句,得到这回答,吓坏了,忙止住她:“佛祖面前不得妄语。”
“哦。”寿宜反应过来,慢悠悠地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是,陛下同姐姐是商量着要把我还俗,再给我招一个驸马,可我才不想呢,这么大一个公主府,凭什么请个男人来自找不痛快呀。”
裴玉照打断他们:“你们到底理不理会正事了。”
“对了,到底是什么事这样神神秘秘的?”
裴玉照拽着她们,咬着耳朵一五一十地交代完。五公主听得怒火攻心,恶狠狠地拍了拍地面,从外头冲冲地拿着弓箭弩回来,大骂道:“给他们杀了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