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昼否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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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学校会安排净化仪式,见过那个东西的人最好都参加,因为现在污染还没封印好。”
琥珀蔫蔫地对面前的几人说。
她又被叫来问话,在她面前的几人都是那天在阅览室目睹污染的。
裁决者让他们暂时在审讯室门口等候,他们便开始交换信息。
“谁说的,裁决长?那个天使吗?”第一个人问。
琥珀点点头。
第二个人抱头哀嚎:“我的神啊,我之前被他净化过,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
其他人急忙追问细节。
“真的很可怕。他把蒙眼睛的布摘下来,我看到自己一遍遍把心剖出来吃掉。而且净化完要晕两天。”
“我有朋友见过,他说像深渊,认识的人排队跳下去。”
“我明明听说是……”
叁个人各执一词,不容分说。
琥珀无奈地看着他们争执,开始劝:“别吵了,有没有一种可能,看到的人窥见的都是自我的映射呢?你们不过是在他眼里看到了肮脏可怕的自己,或者说自身的阴暗面。”
第二个人赞同道:“我觉得有道理。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琥珀。”
“难道你就是那个说出一生二,二生叁,叁生万物的琥珀?”
“什么?你从哪听到的?!”琥珀羞耻得后退两步。
“伊莱亚斯说的,我们一个班。你有兴趣加入哲学部吗,我觉得你很小叁,很有哲思。”他夸道。
她究竟胡诌了些什么鬼东西出来……
琥珀假笑一下,“……先把正事解决了吧。”
“总之我觉得我没什么问题,我可不想参加净化仪式。”第叁个人说。
其他人通通附议。
“没什么问题?”琥珀瞪着眼睛,“你们难道没有做噩梦,没有看到天花板滴血,没有感受到指引吗?!”
其他人惊恐地面面相觑,自动远离她。
反正所有人都觉得她中邪了,让她尽快进行净化仪式。
艾米最为过分——“要是你变成什么怪物,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没人理解她!
连琥珀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
毕竟醉酒的人总说自己没醉。
她找到梅塔,做最后挣扎。
“指引吗?去吧,为什么不遵从自己的心呢,祂会保佑你。”梅塔笑着说,笑容像一支强心剂扎进她身体里。
琥珀晕晕乎乎地往图书馆旁的凉亭走。
夕阳是一颗搏动的肉球,斜挂在血色天际,苍白凉亭都染上污红。
一条小路藏在齐腰高的杂草后,这片枯绿让她寸步难行。
越向前行走,身体越沉重,光亮被抛在身后,前方是寂静黑暗。
晕倒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黑暗中的一点光。
这点光扩大成巍峨山脉的天空。琥珀环顾四周,看到高台之上,有人激愤举起旗帜,台下一呼百应。
她们发誓,要使阿尔忒弥斯的箭、雅典娜的矛破开每一个压迫者的头颅,让权力与平等重归于身。
而他们之中的领导者,认为伊甸园的蛇再次诱引夏娃,致使夏娃们生出自我意识。
他要求无情屠戮所有反抗者,并以自身为祭,祈求他们的统治可延续千秋万代,无穷无尽。
鲜血浸润每一寸土地。万物衰败。
生命树拔地而起,悲鸣与欢呼响彻世间。
这巨响像远古的山海奔袭向琥珀,她无力承受,头痛欲裂,跪倒在地。
虚影包裹她,如母亲的温暖子宫。
“妈妈……”她喃喃自语。
不止是妈妈,是生命的孕育者、是原初、是天空与大地、高山与溪流。是所有模样。
好痛苦。她掉下眼泪。
世界烫的像块冰,
妈妈
你缀在我心上的线,随着你的针
穿透愤怒与哀愁,穿过
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
所有一切
肮脏不堪,蝇虫萦绕
妈妈,你的怀抱
不冷也不热。
【我的孩子。我的姐姐妹妹。】祂在呼唤,像一个辽阔又神秘的存在,【握住能握住的,去抵抗这世界的一切。】
【我有一个残缺的孩子,降生在永恒之地狱的裂隙间,以丑恶、痛苦和罪行为食。
他被指引清洗这肮脏世界,洁净伴随原罪诞生的生物。
他将成为你的使者,用自身筑为台阶、磨成利刃、组成盔甲。尽情使用他。】
温柔的触感在琥珀的手臂上消失殆尽,再次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躺在泥泞小路的草丛旁。
她做了个无比真实的梦。
梦吗?
小臂很热,她抬起手臂卷袖子,一串神秘咒言镌刻其上。
琥珀在心里念诵了一遍,咒言就沉入手臂里,她永远记住。
这个咒言是魔法的初始,随使用者意志生效。她像天生知道如何使用自己四肢般使用这个咒言。
祂,或者说她们所给予的一个赠礼。
现在,她应该去哪里,找谁?
她的使者,指引她前往此处的人,是……
琥珀爬起来狂奔,齐腰高的草一概踏在脚下。
琥珀跑到图书馆阶梯前,气喘吁吁。
隔着图书馆的高大长阶梯,她看到梅塔在台阶最高层。
血色天空浓重成宇宙开辟前的混沌。
他立在混沌前,像神一般散发光辉。
慈爱。温柔。神圣。
琥珀在最低一层台阶上,仰起头瞻视。
几十层台阶,好似被拉长的胶卷,他是画面内无可触及的影像。
真的会有人这么美好吗?
她恍惚一瞬。
这一刻,答案好似变成手中的风筝,线猝然断裂,她紧紧抓住断线,任由狂风席卷风筝,也席卷她。
越接近答案,越是紧张不安。
如果一个人想要毁灭世界,他会以残暴的姿态降临,还是——
圣洁高尚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