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有慧根。我听了几千年,还是没能得到解脱。”疫鬼说,“我来这里,只是因为唯有此刻,我会感到身心舒适。你看你怀里的狗。”
我一低头,发现“小黄”的口鼻已经不再流血,身体也不再抽搐,红眼返黑。
几息之后,它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被度化了。
我的小黄死后,是不是和它一样呢?想到这里,怅然若失中又有些释然。有的人将心灵寄托于信仰,都是有原因的,在别处无法获得的慰藉,信仰可以提供。即便我不信,也不会阻止别人——前提是那些信仰是正向积极的。
“谢谢你。”我郑重地对疫鬼说。
疫鬼目视前方:“不用谢我,地藏菩萨让我这么做的。”
为什么?我自认在地府中只是个小角色。正打算继续追问,就被周围认真听讲的鬼众瞪了。身后也早就坐满了鬼,走也不适合。算了,听就听吧。
“zzzzzzz……”
“服了。李俊秀,你比我还顽固,竟然能听到睡着……”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疫鬼摇醒了。
鬼众已经散去,地藏菩萨与和尚也来到了我身边。
“!!!”我连忙从地上站起来。
“……在你心中,我原来是个石像。不过连脑后的佛光都是块圆盘状的石板也太离谱了。”地藏菩萨说,“好在上了色。”
怪我前世幼年时期看多了c市大足石刻,所有佛陀在我记忆中的形象根深蒂固——而且共享着同一张表情慈悲的脸。我尴尬地站着。来的时候我为什么流眼泪?就是因为这个。脑浆贫瘠如我,无可救药。
“我想请你帮个忙。”祂说。
能让地藏菩萨说出“帮忙”两个字,那得是多大的忙?我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除了“使不得”,其他完全说不出口。
“使得。”菩萨说。
我张开嘴,又闭上了。
“关于我的故事,你知道多少?”祂问。
“呃……”我立马让系统现查,它念我背,“据《占察善恶业报经》(地藏三经之一)记载,自久远劫前您就在这娑婆世界(大千世界,由释迦牟尼佛教化)的南阎浮提(即地球)教化众生了,更具体一些的话,《地藏本愿经》里说您的本源有久远劫前大长者之子、不可思议阿僧祇劫时的婆罗门女、久远劫时的国王、久远劫时的光目女,再然后就是‘降诞为新罗国姓金名乔觉的王族,出家后于华国唐玄宗时来华,居九华山数十年后圆寂,肉身不坏,以全身入塔’的故事了。在这个故事里,您说法的道场在ah省九华山。”
“嗯,”地藏菩萨点了点头,“当着我的面作弊,好不好玩?”
不好玩。我低下头去。羞愧归羞愧,谛听绕着我的腿转圈,我生怕它咬我一口。
“好了,不吓唬你了。”祂拿锡杖怼着谛听的腰,将它驱离我,“x教的定义你知道吧?冒用z教、气功或者其他名义建立的、神化首要分子、利用制造和散布迷信邪说等手段蛊惑、蒙骗他人、发展和控制成员、危害社会的非法组织。
“金氏有一后人名为金帝释,曾任东方教、鹿野教教主,他不是纯粹地皈依佛门,而是为了追求长生不老,最终走上歧途。我要你把他带来这里。”
我第一反应是:“他死之后从地府逃跑了?”
地藏菩萨说:“他没死。”
“!!!”如果说之前和崔判官交谈得知郑晋守才是“笔”已经让我头疼欲裂,这下我的头真的要裂开了。
二十几年前,金帝释曾以为我幼年时期被李玉打过,有犯下弑亲大罪的潜质,便以大象考验我,想收养我当他的养子,替他杀人,更甚者,还接触过徐文祖和毛泰久、姜耀汉等人,想让他们也成为他的“护法天王”。
幸好那几个年纪小归年纪小,但各有各的想法和态度,毛泰久说自己才是神,是最特别的,让他滚;徐文祖说杀人不是目的只是手段,诛心才是目的;姜耀汉直接无视他,应都不应。
我偶尔会想起在鹿野苑的那个漆黑的晚上,眼冒亮白光线的鹿群、病床上垂垂老矣的金帝释的替身、林中的追逃、以及我听到的金帝释那被树干压倒后求救无门的自绝一枪。
把一个x教教主逼到自杀,我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小时候不觉得,现在也不觉得。徐文祖和毛泰久那时候能把我当同类,估计也是看我才六七岁就“视人命如草芥”。
直到今时今日,地藏菩萨说金帝释没死,我才知道我被耍了。金帝释那一番求饶、让我杀他,再加上“住院就会变成研究对象”、“抽血”、“割肉”的言论影响了我,导致我一听见枪响,就先入为主,以为他为了避免陷入那种境地而自杀了。
是我大意了。一个已经活了上百年的、容颜不老、出身不俗、势力不小的家伙哪舍得去死!
看我的表情,地藏菩萨说:“你这是答应了。等你的好消息。”便带着谛听走远。
疫鬼笑着对我说:“你看你,多受重视,才来没多久,就有两个地府大佬对你委以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