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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所有的阴差阳错,都是命中注定。
    如果那天他没有去扶乔泽,没有多看乔泽一眼,那后来在剧组的饭局上,他就不会觉得对方眼熟——
    是的,那并不是油腻的搭讪借口,他是真的记得乔泽。
    如果没有这种久别重逢的宿命感,和某种难以言说的失而复得,他或许会想逗一逗这个青涩的年轻人,却不会对乔泽生出别样的心思,那自然就没有后面发生的一切了。
    而他如果没有和乔泽发展出别的关系,那天他被疯魔的瘾君子前任袭击,打了镇定剂拖到浴缸割腕,没有人及时赶来救他,他可能早已经不在人世,还会留下一桩香艳离奇的影史悬案。
    乔泽还是会来美国留学,但大抵不会在今天踏进这家中餐馆。
    他向命运借来的馈赠,也就不需要在这一日偿还。
    如果真的是这样,乔泽会为他伤心吗?
    肯定会吧。
    那样的结局,或许比现在仓促的收尾好上许多。
    至少乔泽会永远记得他最好的样子,就像那个画家说的那样,这才是艺术家最完美的结局,他应该感谢他。
    秦煊的思绪开始渐渐涣散,视线也无法再集中。
    “秦煊!秦煊你别睡,你坚持住,医生马上就来了……医生,医生来了!”
    在乔泽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里,他笑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巨大的警报声震得人耳膜生疼,警戒线包围了整个中餐馆。
    有扩音喇叭和对讲机的声音响起,nypd确认歹徒已经无法再造成伤害,医护人员鱼贯进入枪击案现场。
    “这里!这里有伤员,他中枪了!”
    “担架,快!”
    第79章
    乔泽已经不是第一次跟着救护车送秦煊去医院了。
    但这次对方是为了保护他而受伤,和之前那次到底是不一样的。
    作为旁观者他尚且可以保持理智,可他刚刚亲身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枪击案,硝烟和血腥味还充斥在鼻腔中没有散去,抢救室里秦煊仍命悬一线生死不知,乔泽实在很难冷静下来。
    情绪紧绷到一定程度,反而流不出眼泪,他只是红着眼圈,眼睫颤抖,身上生理性的一阵阵发冷,完全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可能性。
    死亡是一个过分沉重的母题,就算是在剧本里写也要慎之又慎,在现实中更是足够让人放下所有恩怨情仇。
    何况他从没有真正恨过秦煊。
    无论是危急时刻的吊桥效应还是从来就余情未了,在秦煊最后深深望向他的那一眼里,乔泽的心脏真切地为眼前的男人重重跳动。
    怎么可能扯平呢,怎么可能忘记呢?
    如果还有得选,乔泽宁愿他们永远互相亏欠。
    医生给乔泽和陆承允都做了检查,除了几处细小的擦伤,乔泽可以说是毫发无损,只是受到惊吓,有些惊恐发作的症状,用了些镇定的药物便让他在一旁休息等待,陆承允身上的伤口则需要清创包扎。
    现场还有其他伤员,急诊室乱哄哄的,声音很嘈杂。
    乔泽看见医生检查完陆承允的眼睛,好像又说了些什么。
    陆承允摇摇头,拒绝了对方,简单包扎完便朝他走过来。
    男人脸上还有残余的干涸血迹,额角和右侧眼睛上都蒙了纱布,肩膀和手臂也包裹着几处,露出的左眼半眯着,眼底似也有些发红。
    乔泽挂念着正在抢救中的秦煊,也怕陆承允再有什么不好,见状忙担忧地问:“你的伤还好么?医生怎么说?”
    青年刚哭过的眼尾和鼻尖泛着薄红,苍白的脸颊上还蹭了些血痕和灰渍,声音也是沙哑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陆承允垂眼看他,摇头道:“没什么事,一点小伤。”
    “那就好……”
    乔泽总算松一口气。
    他的目光又望向抢救室的方向,眼巴巴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
    既盼着那门快些打开,又怕医生一出来就和他说抱歉。
    越想便越紧张,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指节用力到泛白,瘦削的手腕微微发抖。
    陆承允在乔泽身侧坐下,把他的神态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免酸楚,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心上人正在为另一个男人牵肠挂肚魂不守舍,陆承允一边嫉妒,一边又不忍心看对方难过。
    想的是祸害遗千年肯定死不了,说出口却放软了语气:“别担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救护车来得很及时,这边的急诊经常有枪伤患者,医生们都很专业……”
    陆承允说着,掌心覆上乔泽冰冷颤抖的手背,握紧他的手,低声宽慰。
    男人的掌心温暖干燥,脉搏平稳有力,乔泽本能地回握住对方,像是溺水者抓住唯一的浮木。
    有了这一点支撑,他终于再也绷不住心里那根弦,呜咽着转头便把脸埋进了陆承允的胸膛,弓起的背脊一抽一抽的,像只瘦弱伶仃的猫。
    陆承允先是怔愣了一瞬,随即抬手将乔泽抱得更紧。
    他并不擅长安慰人,感觉到胸口的布料被汹涌的眼泪濡湿,只是笨拙地轻拍乔泽的后背,安静地抱着对方,为他提供一个沉默的、可靠的怀抱。
    他们就这样在纷乱的急诊室一角紧紧相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怀里的人像是哭得累了,又像是镇静的药物起了作用,呼吸渐渐安稳下来。
    陆承允小心地松开一些手臂,低头确认乔泽应该是睡着了,不禁放轻了呼吸,重新调整了一个让他能靠得更舒服的姿势,不再挪动。
    充血的眼底仍在隐隐作痛,想到医生说的话,陆承允闭上了眼睛。
    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用指腹抚上怀中那人的脸颊。
    像是触碰一盏易碎的珍贵瓷器,一点一点,从下巴到嘴唇,再到鼻梁、眉眼和眼眶的轮廓,无比细致地描摹。
    许久之后,他才重新睁开视线模糊的左眼,摸索着从口袋里拿出屏幕碎了一半的手机,拨通了陆承彦的电话。
    陆承彦回国后先是连轴转开了几个会,处理完集团的公事,接着便是约见合作的律师团队。
    为了新成立的信托基金,还又飞了趟港岛。
    期间冗长复杂的手续颇费了些时间,弘业集团股权变更的公示一出,股价虽略有波动,但大多猜测是出于规避风险的考量,股票走势仍稳中向好,舆论也风平浪静。
    只有经手这件事的知情人在暗暗咋舌,不知道那乔姓的受益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全程连面都没露,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了陆氏近一半的家业。
    alex倒是知道乔泽是何许人也,默默回想自己一直以来对待对方的态度,应该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自觉只是老板和小情人“包养变真爱”故事里的工具人npc,看着陆承彦“为爱发疯”、不惜拿半副身家来表诚意,心态也仍十分平稳——反正不是他的钱。
    在被老陆总急电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后,还是能保持npc应有的职业素养,面色如常地向老板汇报道:“陆总,老陆总请您回主宅一趟。”
    说着,一边观察办公桌后陆承彦的神色,一边小心地补充道:“老陆总这回是动了大气了,您……”
    他还没说完,陆承彦便打断了他:“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做得很不错。”
    alex止住话头,适时做出谦虚的姿态,听老板继续道:“我记得你也是经管出身吧?一直让你做这些琐碎的杂务,委屈你了。”
    这话一出来,alex就知道是自己的机会来了,连忙表忠心道:“能跟着陆总学习是我的荣幸,您让我做什么,都是在锻炼我,怎么会委屈呢。”
    陆承彦像是轻笑了一下,摆摆手道:“行了,别拍马屁了。
    “备车回主宅,你就不用跟着了。以后我生活上的事交给amy,你去交接一下,顺便把该断的都断干净。”
    其实自从乔泽上位,老板就没再找过其他情人。
    该了断的早了断得差不多,这是要把所有可能的遗留问题都解决的意思?
    免得正宫回来再出什么岔子,又惹得他不开心。
    “好的陆总,我这就去办。”
    alex当即会意颔首,怀着对升职加薪的美好期待,退出了陆承彦的办公室。
    陆承彦回到陆家主宅时已经是傍晚。
    天色一旦暗下来,坐落在半山腰树影掩映间的陆宅便显出几分白日里没有的阴森。
    雕花镂空的庭院大门朝两侧洞开,被车灯投射出长长的影子,像是某种兽类的獠牙。
    正是晚餐时间,餐厅里却冷冷清清,没有一丝人气,只有穹顶挑高的客厅里灯火通明。
    陆父刚吃过降压药,早先的怒火好不容易才稍微平息,此时正在上首主位正襟危坐,等着陆承彦回来兴师问罪。
    陆夫人在一旁沏着养生茶,一面倒茶,一面温声劝慰道:“我看承彦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他既然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把自己的亲叔伯、亲堂兄送进监狱,又把集团的股份转手让给没名没姓的外人,这算是什么道理?我看他是失心疯了!”
    陆父又是一阵火气上涌,话音刚落,便见陆承彦迎面走进家门。
    “你自己来说说,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霍然站起身,指着那不肖子厉声质问:“是要把我一辈子的心血,全都拱手送给别人吗?”
    陆承彦望着面前怒目圆睁的老人,眼神平淡,波澜不惊。
    这个他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年轻时也生得一副好皮相。
    早先凭着一点狡猾的小聪明在申市倒腾股票赚得了第一桶金,十里洋场滚过一遭,摇身一变包装成英俊多金的“儒商”,不知骗得多少女人为他前赴后继。
    其中就包括陆承彦的母亲。
    只是相由心生,再出色的皮囊,如今也面目可憎起来,大病一场后鬓发染上花白,更显出颓然的老态。
    陆承彦望着他,只为早逝的母亲觉得不值。
    “我想您弄错了一件事。”
    陆承彦勾唇笑起来,声音却很冷:“弘业不是你的心血,是我外祖和母亲的遗产。现在已经是我的了,我有权利支配自己的财产,想给谁就给谁,就是全都捐出去,也轮不到您来反对。”
    陆父眼睛瞪得更大,气得手都在抖:“你,你!”
    他越是怒不可遏,陆承彦唇角的笑意便越真切。
    眼见这两父子间气氛剑拔弩张,现任陆夫人轻咳一声,试着来打圆场:“承彦啊,你也知道你爸身体不好,就少说两句吧,别再惹他生气了。”
    “抱歉,让您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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