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出色的情场猎手,也是卑劣而险恶的感情骗子,乔泽越是表现得对他痴迷,他就越想试探对方的底线。
乔泽喜欢的,其实只是他精心伪装出的假象,如果乔泽知道真实的他是什么样子,还会继续喜欢他么?
秦煊忽然很想知道答案。
四号对象忙着没空,乔泽还有一二三号,闲着没事无聊的时候,挨个问一圈,总能找到一个男人玩玩,所以也没觉出什么不妥。
反正敌进我退、敌退我追,进退得宜,保持适当的热情,该舔的时候就舔着点,乔泽早就熟能生巧了。
要说忙,真正最忙的人还是陆承彦。
陆老板日理万机,近日来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在各个有陆家产业的城市飞来飞去地出差。
乔泽总不能让老板的钱白花,所以只要陆承彦回b市,他从alex那里得到线报,必定腾出时间来讨好陆老板。
今天他又给陆承彦做了“爱心午餐”,还花一个上午炖了鸡汤,装在保温桶里送去陆承彦的公司。
也不知是刮的哪阵风,总助alex居然亲自到楼下来接他,上楼时还在电梯里好心地提醒道:“陆总刚在董事会上发了火,现在心情不好,乔先生千万要注意。”
乔泽拎着饭盒和保温桶,朝对方感激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
上到顶层,alex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得了陆总首肯后便示意乔泽自己进去。
乔泽慢吞吞地挪进办公室,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老板的神情。
和总爱摆一张冷酷脸的陆承允不同,陆承彦平日里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笑面虎,今天大抵是真的心情太差,面上常年带着的斯文笑意不再,唇线绷得笔直。
他垂眼看着桌上摊开的文件,眉心都皱出了浅浅的川字,周身气压极低。
换了旁人大概不敢靠近,但乔泽一向是迎难而上,调整了一下表情便走上前去,放软了声音道:“陆总,先休息一会儿,吃完午饭再继续吧?”
陆承彦从繁冗的报表上抬眼,便见乔泽朝他挤出一个笑脸,微弯的眼睛里满是关心和讨好的意味。
沉默片刻后,他还是微微颔首,站起身去了休息室。
心情差便连带着胃口也差,陆承彦没吃多少就放了筷子。
乔泽看着一桌菜觉得可惜,但想想还可以留着回炉重造,多加点佐料自己吃,倒也不算浪费。
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位,乔泽佯装关切地问:“我今天做的菜不合您胃口吗?”
陆承彦摇了摇头,表示和他没关系,乔泽又假惺惺地劝说道:“陆总再吃点吧,不然对胃不好。”
“尝尝这个鸡汤?”乔泽从保温桶里盛出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汤,献宝似的送到陆承彦面前,小声道:“我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准备,用砂锅炖了一上午呢。”
暖黄色的鸡汤散发出浓郁的香气,鸡肉都已经炖得软烂,没放任何他不吃的佐料,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炮制,没有腥味也不油腻,看得出十分用心。
陆承彦终于又有了些胃口,看在乔泽这么努力的面子上,赏脸喝了那碗汤,而后又多吃了些菜,才再次放下筷子。
乔泽开始收拾餐具,把剩下的菜都重新打包好,正准备撤退时,忽而看见陆承彦神色疲惫地坐在沙发上,摘下金丝边眼镜,捏了捏眉心。
乔·按摩师傅·泽心领神会,当即很有职业精神地放下餐盒,凑上前去主动给老板按摩。
陆承彦早已习惯了乔泽的贴心照顾,闭眼放松地向后靠坐,任由青年温热的指腹按上自己酸胀的太阳穴。
乔泽动作熟稔,尽心尽力地按了一阵,见老板闭着眼睛,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屏住呼吸轻轻收回手,蹑手蹑脚地想去柜子里给他拿条毛毯。
刚迈出一步,却听见陆承彦忽然开口唤道:“乔泽。”
“嗯?”乔泽顿住脚步,偏了偏头,表示自己在听。
陆承彦睁开眼,略微侧过脸,直直地望着他,有些没头没尾地问:“如果我不是什么陆总,如果……我什么都没有,你还会跟着我吗?”
如陆家这样的“豪门世家”,表面风光无限,背地里却不知藏了多少腌臜事。
大约是陆老爷子年轻时风流荒唐的报应,老来子嗣凋零,纵使情人遍地,到头来也只得了两个儿子。
大儿子虽然能力出挑、手腕强硬,却始终记着老子气死原配吃绝户的仇,面上装得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暗中还不晓得在做什么盘算。
小儿子更是天生反骨,以和老头子作对为乐,放着偌大的家业不要,非要跑去搞艺术,学什么摄影。
弘业集团虽然已经上市,底子里却仍带着家族企业的弊端,陆氏内部盘根错节,旁支派系众多,陆承彦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自然有许多人不服。
一旦涉及到权势利益,血缘亲情便不再牢靠,自数月前老爷子又病了一遭,下面就更加暗流汹涌。
陆承允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陆承彦却要一个人扛下所有压力。
他有心整顿陆氏,老头子说是放权给他,实际上并不真心信他,那些尸位素餐、中饱私囊的叔伯兄弟们更是恨他。
商场如战场,虎视眈眈的对手们亦时刻盼他行差踏错、登高跌重,好一拥而上分得一杯羹。
他陆承彦到哪里都是恶人,会对他笑脸相迎的,除了各怀鬼胎的商业伙伴和仰他鼻息、靠他发工资的下属,就是他包养的那些小情人。
绕来绕去,还不是为了一个利字。
他早就清楚这一点,怎么还会有这种愚蠢的奢望呢。
所以陆承彦刚问出口就后悔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问乔泽这个问题,又到底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答案。
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不能像发消息一样撤回,陆承彦薄唇微抿,重新戴上那副没有度数的金丝边眼镜,把眼底暗涌的情绪尽数藏在镜片之后,仍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淡然神情。
乔泽被问得莫名其妙,但好在脑子转得够快,知道回答这种问题的标准答案,毫无犹豫地张口就来:“当然会。”
不管老板是不是什么“总”,只要还给他开工资,他就能继续干下去。
如果不开工资的话,陆承彦长得够帅,虽然有时候龟毛了点,但在床上的表现还是可圈可点,要换他来养对方,其实也不是不行。
“陆总对我这么好,我就算什么都不要,也愿意跟着陆总。”
乔泽言之凿凿,黑亮的眼眸眨也不眨地望着陆承彦,仿佛深情脉脉。
他说着说着,声音逐渐变小,底气不太足,但还是颇为坚定地接着道:“假如陆总破产了,我也有一些存款,应该可以养得起你吧……”
说完觉得不对,又赶紧打补丁:“我是说假如!没有要诅咒陆总真的破产的意思。”
陆承彦和他对视半晌,看着他认真又惶恐的神色,忽而哧的一声笑了出来。
既笑乔泽,也笑自己。
乔泽的这番话到底能信几分,陆承彦也懒得去想,总之好听的话谁都爱听,他也不例外。
花一点小钱就能买到开心,倒还是挺划算的。
陆承彦唇角微弯,朝乔泽勾勾手,哑声道:“过来,再陪我待一会儿。”
“哦。”乔泽听话地朝他走了一步,又想起自己刚才是想去做什么:“等等,我先去拿毛毯,盖着睡会舒服一点。”
乔泽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陪老板午休了半小时,陆承彦睡没睡着他不知道,反正他是没有睡着。
总感觉陆老板有点怪怪的,乔泽心里好奇,又不敢直接问,只在走的时候旁敲侧击地悄悄问了alex几句,想知道最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alex一脸讳莫如深,说事关商业机密,不方便透露,但陆总确实很辛苦,建议乔泽可以多陪陪他。
乔泽深以为然,老板为大家赚钱发工资真的很辛苦,他一定会好好工作,多匀出时间照顾陆老板,绝不辜负税后三万的月薪。
第39章
转眼又是大半个月,一直“忙”得不见人影的秦煊忽然给乔泽发来消息,约他晚上到家里来一起吃饭。
吃饭当然只是借口,吃他才是主菜——乔泽心知肚明,想着自己也有段时间没和姓秦的“联络感情”了,遂欣然应下,去之前还特意洗了个澡,做好了准备工作才出门打车。
别墅区的安保已经认识乔泽,确认访客记录后很快放行。
乔泽也有秦煊家大门的门禁密码,一路畅通无阻,熟门熟路地进到室内,偌大的别墅里灯火通明,却没看见主人的身影。
“秦老师?”乔泽试探性唤了一声,没人回应,琢磨着莫不是这老男人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一面狐疑,一面往楼上找人。
二楼主卧的房门半开着,里面似乎有动静。
乔泽轻轻推开门,还没往里走,便看见地上胡乱散落的衣物,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一个陌生年轻人的声音,还带着喘息道:“秦导……唔,我帮您……”
接着便又是一阵衣物剥落的窸窣声,不用看也知道房间里正在发生什么。
乔泽尴尬地顿住脚步,下意识就想帮他们关上门。
但再转念一想,秦煊为人处世一向妥帖周到,既然事先约了别人,却还在同一时间约他,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撞见这种场面,这姓秦的到底有什么居心?又想看见他什么反应呢?
直接转身就走未免也太没意思,一点戏剧冲突和张力都没有。
乔泽平日最擅长写反转剧情,而所谓的反转,其实就是把所有“因为……所以……”变成“应该……但是……”,反其道而行之,矛盾冲突瞬间拉满。
乔泽转了转眼珠,勾唇无声地笑了一下,随即收敛起笑容,径直推门走了进去。
乔泽来的时机倒是“凑巧”,秦煊的裤子刚脱到一半,一个头发有些自然卷的青年半跪在他身前,光裸的后背白皙纤细,正暧昧地用脸去蹭秦煊。
“秦老师……”
乔泽装作讶然地睁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望着秦煊,张了张嘴,却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见到乔泽进来,秦煊似乎并不意外,只平静而饶有兴味地对上他的视线。
反倒是那自然卷青年有点尴尬,讪讪地站起身,往秦煊身后躲了躲,一双清秀漂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乔泽:“秦导,这位是?”
秦煊没有说话,乔泽也没看那年轻人,两人沉默地隔空对视,一个目光深沉中带着玩味,一个却逐渐红了眼眶。
乔泽眼底湿润,哽咽似的开口道:“秦老师,你说过……你喜欢我。”
“是,我是说过。”秦煊坦然点头承认,淡淡地笑起来,理所当然道:“可这不代表我不能再喜欢别人。”
男人成熟英俊的面上浮现出近似温柔的苦恼神色,说出口的话却愈发伤人:“小乔,只是玩玩而已,你居然当真了吗?”
乔泽当然没有认真,但演戏就要演足全套,秦煊看起来也兴致勃勃的样子,丝毫没有因为被打断好事而不悦,反而兴奋得更加厉害,正说明他的戏路是对的。
仿佛被问得懵了,乔泽怔怔地站在原处,许久没有眨眼,随即上下眼皮一碰,眼泪便夺眶而出。
他吸了吸鼻子,像只害怕被主人抛弃的小狗,用湿漉漉的眼睛凝视着秦煊,委屈又难过地说:“是啊……我是真的喜欢你。”
秦煊仍是笑着,审视般看着乔泽,语气有些轻佻,甚至带了毫不掩饰的恶意:“可我说的那些话,全都是骗你的,你还喜欢我么?”
“喜欢。”乔泽正演得上头,半真半假脱口而出道,“在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他的长睫被泪水濡湿,凝成一簇一簇的,更显得漆黑浓密,泪珠断了线似的不住往下掉,很快沾湿了苍白的脸颊。
秦煊听见乔泽用哭腔问:“你既然要骗我,为什么不能一直骗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