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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一路颠簸,入了城门行至一处街道时,秋葵撩着车帘,回头低声道:“主子,你看。”
    妘姝远远瞥了一眼,示意秋葵放下车帘:“此处是司刑坊。”
    “将军的马车。”秋葵凝眉,仔细瞧着她。
    “现在对峙还不是时机,等六皇子的消息。”
    妘姝靠在软垫上,她没有一日不想她的母后,即便她知晓六皇子的诺言不会轻易实现,但总归是有了盼头。
    秋葵拿了件薄被为她盖上:“六皇子的生母祥妃将将分娩,六皇子便被抱由皇后抚养,皇后只有一个安邑公主,这几个义子里,也最是与六皇子亲近,但我看六皇子与皇后的母子之情不过是逢场作戏,彼此利用罢了。”
    妘姝眯着眼睛道:“儿时,六哥为了见祥妃,爬墙还被狗给咬了。”
    “这也是主子为何会与六皇子结盟,可对?”
    妘姝笑了笑:“还是姑姑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
    秋葵却是神色谨慎道:“祥妃已故多年,人心易变,六皇子只怕早已不是当初的皇子。”
    “只要他有争夺储位之心便对我们有利。”妘姝翻了个身,“四皇子也在跃跃欲试,老七与裴府交好,九哥早已入了定彦平定大将军的帐,各邦势力都不是等闲之辈,六皇子想要从中取胜,脱颖而出,怕是还要费上一番功夫,他要拉拢卫煜,绝非易事。”
    秋葵紧锁了细眉:“大将军他……”
    “他恨透了皇室,怎会轻易应下此事。”妘姝觉得闷热,撩开车帘兀自透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也在等。”
    “主子是说,大将军他……夺的是皇位!”
    妘姝不语,弯了唇角,良久方才低声:“他会输的。”
    他连她都容不下,阴晴喜怒全然与表,皇帝又怎能容得下他。
    突然,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险些侧翻。
    秋葵忙护住妘姝,急声寻问车夫:“可是出了事?”
    车夫紧紧扯住缰绳回道:“对面的马车好似生癫了,姑娘快些扶郡主下车!”
    秋葵还未反应过来,车厢便被撞了一击。
    “姑姑!”
    妘姝稳住身子,抱过秋葵从车窗跳了出来,将将站定便见对面的一匹赤色烈马仰着头,一声嘶鸣冲进人群。
    裴元卿自马车里破窗而出,飞身跃上前车架,与惊慌失措的马夫一起紧紧控制缰绳。他也看到了对面的妘姝,这马正是朝着他们的马兴奋撂蹄子。
    他一早叮嘱下人要早早牵了到骟马圈里阉了,这春暖花开的,正是发情之时,裴元卿的脸都红到了脖子根,但仍是勒紧缰绳让妘姝快些避开。
    妘姝蹩着面色,对面来势太快,她能避开,身边的秋葵也避之不及。
    她飞针的速度很快,在对面的马匹欢奔过来时,针身已是刺进了马脖子,马儿跪倒在地,抽搐了几下身子便翻了白眼。
    “死了?”秋葵一手护着妘姝,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马儿仍是惊恐。
    “睡了”妘姝安慰她。
    裴元卿跳下马车上前查看,确认了马儿只是睡了过去,不再折腾,方才拢了袖子来到妘姝面前:“让郡主受惊了,可有受伤?”
    妘姝回头看向秋葵,见她摇了摇头,方才回道:“无碍。”
    此处到市坊还有一段距离,两人的马车皆是受损。裴元卿招呼车夫安排马车,回身甚是愧疚道:“恐是回去要待些时刻了,郡主不妨随我到对面的茶苑吃些茶水,歇歇脚再走?”
    “可有糕点?”妘姝压低了声音问他。
    裴元卿怔了一刻,笑语:“这家糕点师傅在这镇上是出了名的,不管咸的甜的,他都拿手。”
    “还有咸的?”妘姝边撩裙上楼边环顾四周。
    “还有夹肉的。”
    裴元卿招呼店家设一间雅间,店家告诉他们现下赶巧有技儿们表演,外加一两的银子便可观看。
    裴元卿自是不在意银子,他也正觉吃茶单调,如此也算是给人赔罪了。
    “元卿哥哥常来这家?”妘姝落了座,便看向他问道。
    秋葵垂了头看向两人,自己的主子一口一个“哥哥”,喊得对面男人面红耳赤,按理说成了亲的女子便是要亲疏有别,喊人家“裴公子”才显礼数,但这裴元卿上次在赛马之时救过郡主,两人又是打小的旧识,无论是何身份的男人,打心底里都希望能被女人仰仗。论识男人,还得是郡主,秋葵为两人斟了杯茶水。
    裴元卿回头道:“来过几回,郡主怎得近日出了府。”
    妘姝接过话道:“我与姑姑出府拜访些邻里,哪知碰上元卿哥哥,你那马可是生了疾?横冲直撞的。”
    秋裤头垂得更低了,险些没蹩住笑意,是个人都能瞧出那马是发了春作势要骑另一匹马。
    裴元卿涨红了脸,半天没支吾出一个理由来,还是秋葵帮忙解围道:“裴公子的马是热到了,这暑天燥闷。”
    发春也是热症,她也算是没说瞎话。
    裴元卿饮了口茶水,不敢言语,怕妘姝再问出什么。
    “元卿哥哥每次都来看这些技子?”妘姝捏了块肉酥糕,全然不顾对面男人讶然之色,指着雅阁下抚琴的女子问道。
    “怎会。”裴元卿也不去看她所指,只涨红着脸一五一十道:“只来过两次,不曾看过,上次的伤好些了吗?”
    他岔开话题问她,仔细想想离两人赛马已有些时日了,上一次,也是因为马儿她受了伤,这该死的马!
    “好些了。”妘姝有问有答,眼神睨到他手边的画轴时,不经意问声:“元卿哥哥出门是有要事吧,不怕误了时辰?”
    裴元卿看了眼画轴道:“不碍事,七皇子恐是还未回府。”
    “七哥哥?”
    意识到说漏了嘴,裴元卿仍是轻轻点了点头,在他心里,妘姝还是儿时的模样,不懂这些皇室争斗。
    “上次七哥哥还说要与我赛酒,今日正巧你在,上次赛马你赢了,这次吃酒我可不会输。”妘姝又看了眼画轴,嘱咐秋葵再让店家拿些好酒来。
    秋点点头,知趣去取酒。
    裴元卿本是要拒绝,但看妘姝已挨着他坐了过来,只的接过水酒一饮而尽。
    “郡主还是少吃些酒。”
    裴元卿有些担忧,虽说是两人意外来此吃茶,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究是不妥。不过很快他便打消了念头,卫煜并不喜她,上次与那男人对弈时他便瞧了出来,也印证了那些闲言碎语,她过得并不好,却仍是守着那男人,等他眷顾。
    想到此,裴元卿的眸光也柔和了不少,本他也好斗酒,平日在府中因着身份,不好开怀,遂拿过酒壶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杯:“你我以射覆吃酒,谁输了,便罚酒一杯。”
    说着兀自在袖子里摸索了一阵,再拿出来时,握了拳头问妘姝:“郡主猜吧,我这手里会是何物。”
    妘苏却是没有着答应,只笑道:“一杯可不行,输了要罚两杯。”
    裴元卿笑出声来:“好,便依郡主所言。”
    妘姝这才好奇凑到他跟前,眼睛盯着他拳头瞧了好一阵。
    裴元卿有些面红耳赤,平日他不曾与女子接触过,便是连房中的下人都换作了男仆,靠得近了,他感觉到她的发丝碰到了嘴角。
    妘姝很想掰开看看手里面究竟是何物,但她更想知道那画轴里有什么秘密,遂耐着性子思索起来:“是你的玉佩。”
    裴元卿摇了摇头:“郡主还有一次机会。”
    妘姝显然有些急了,抱过他的手摇了摇,想听听里面的声音。
    两人早先都吃了一杯水酒,裴元卿只觉有些酒气上涌,漏了些指头缝给她。
    妘姝看了个仔细,眯着眼睛故作思索道:“是玉扳指,可对?”
    裴元卿将手摊开,惊讶出声:“猜对了,郡主是如何得知。”
    这不是一句问话,他是故意让了她,让她快些猜出,好放了他的手。他也信守诺言连罚了两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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