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透明的脸轻浅的映着几许水光,睫羽垂下阴影,那双眼睛再是再也不会挣开,有了这一个念头,叶清弋心中大恸,挟着深入骨髓的恨更快地游了过去。
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戚栖桐从来都没有给过他机会去做选择。
救下他,用谎言织就的情网便已缓慢铺开,上一世的叶清弋已经吃透了苦头,这一世他早已经坚定的决心只用了一瞬间便溃烂难成形。
叶清弋握住了戚栖桐的手,时隔多年重新搂他入怀,恨不得将他揉碎了才好,可手指碰上他脸时却又放轻了力度,像是害怕戳破一张脆弱的纸。
戚栖桐快要死了。
叶清弋跳进水中的时候就已经认定自己疯了,他没有一丝犹豫地捧着戚栖桐的脸,将最珍贵的呼吸渡给他。
“清弋!我……我想要如此唤你,你可同意?”
“清弋,你上回与我争辩的,虽然是你先说出口,却是我先动心……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我收回我的话,你不是孩子心性。”
“清弋,你昨晚……跟我说的话,我记得的,我答应你,我们永远都不分开。”
“清弋!”
“清弋……”
在昏昏沉沉的窒息感袭来之时,往日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了叶清弋脑中,那些刻意忘却的片段早已褪色,戚栖桐的声音也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如果他也快要死去,脑中能回忆起来的只有这些,还真是可笑,他牵了牵嘴角,很是吃力,眼皮已经沉重地几乎睁不开,朦胧映入眼帘的是戚栖桐静谧安睡的脸,他像是看不够,撑着不肯阖眼。
他们不只共呼吸,衣衫缠在一起,头发也结着,在命悬一线的水下,糊涂地完成了相守的承诺。
叶清弋曾有一瞬间,希望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
“呼——咳咳……”
叶清弋在彻底晕厥前冲出了水面,带着戚栖桐,吃力地往池边游去。
他剧烈地咳嗽着,每咳一下,身上就被抽去一分气力,但他始终没有松开手,喘着、闷哼着,把戚栖桐拉上了岸。
他是用双手穿过戚栖桐腋窝的姿势把人拉上岸的,戚栖桐的鞋底一离开水面,叶清弋便力竭倒在了地上。
他大口地呼吸着,戚栖桐就倒在他的胸口上,头随着他起伏的胸腔左右晃动,叶清弋用手托住他的下巴,碰碰他冰冷的皮肤,探了探了他的呼吸,随后手掌压在了他的胸口。
戚栖桐已经没有呼吸了。
叶清弋立刻翻身坐在他身上,两指撬开他的口齿后,双手压着他的腹腔一次次往下按着,看着他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庞,叶清弋眼中缓缓蓄起泪水。
“戚栖桐!我告诉你,你欠我的还没还,别以为死了就不算了。”
“你的命是我的,我没让你死,你就不能死!”
“戚栖桐,你给我醒过来——”
叶清弋捏着他的下巴往他口中灌进空气,如此两次后继续按压胸腔,他看着没有一丝生气的戚栖桐,心中的那一点点恐惧好似生出蛛网,将他整个人都牢牢锁住了。
“不行……我不要你死……”
再次往他口中渡气的时候,叶清弋的利齿划破了戚栖桐嘴唇,血珠涌出来,叶清弋口中满是腥甜,他慌着,竟没注意到戚栖桐眼睫动了动。
睫羽是预兆,紧接着,戚栖桐开始剧烈地咳嗽,呕出了好多水。
叶清弋目瞪口呆地看着,完全怔住了,忘了呼吸,也忘了眨眼,甚至有人叫他的名字他都没反应。
“叶大人!”
“嗯?”叶清弋的目光还留在戚栖桐开始充满血气的嘴唇上,被人摇了一下再听见自己的名字时有种很不真实的割裂感。
“邓、邓栎?”
“是我!大人,你这,这是在干什么?”
邓栎远远就看见叶清弋浑身湿透地压着一个人在渡气,走近了才发觉正在剧烈咳嗽的男子俊美得刺眼。
而叶清弋发怔的样子则有种被抓到的心虚感,心虚?邓栎脑子里闪过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不会吧!“大人!他不会是你给推下去的吧?”
“我……”叶清弋脑子太乱了,话也不会说。
这副无措的样子落在邓栎眼里那可真是不得了,他拉着叶清弋,把叶清弋从人腰上拖下来:“那你还不快走!这马上就有人过来了!快!万一被人看见你你就完啦!”
戚栖桐呕完了水,头侧在一边,他并没有完全清醒,但胸腔已经有了小幅度的起伏,叶清弋这时候离开是最好的时机,但邓栎却拖不动他。
“可是……”
邓栎头疼极了,都开始用力拽了:“可是什么,难道你想被他看见吗!”
这一声堪称震耳欲聋,叶清弋不肯承认他此刻有了名为不舍的情绪,但却不得不承认,只有他走才能稍微补救他今日的冲动。
“快走啊!”
叶清弋迟迟不肯转头,脚步凌乱,才走出两步就跌了一跤,擦出一手的血才渐渐察觉到痛,“走。”
重新站起来之后,他再没有回头。
第7章 迷案
皇后虽然不曾出席马球会,但马球会毕竟是她主持的,叶家小姐坠马的事传进她耳朵里后,她当即下令杖毙登月阁的所有马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