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黑影,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看不清模样。
s坐在黑影对面的凳子上,叠着腿,视线并没有看他,反而是盯着手上的屏幕,压迫感很足,“解释。”
从镜中走出的黑影坐在鸦透原本的位置上,此时被几人盯着,并着腿缩着肩膀、拘谨地坐在凳子上,闻言结结巴巴交代着一切,“我叫天川,我叫莫天川。”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吓他的,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都快哭了,被盯着害怕了就垂下脑袋,从外看不出来有什么害人的想法。
尤其是在他从镜子里出来之后,对鸦透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好”,所以在最初的慌乱散去之后,鸦透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一只很有礼貌的鬼。即使看不清脸,刚出来时把鸦透吓了一跳,鸦透还是这么认为。
更何况他这个名字,鸦透也不算陌生。
他对着哥哥和s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在这莫天川会紧张说不出话,让他们赶紧回厨房。等他们离开之后坐到s的位置,也就是莫天川对面,“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莫天川死后也是一只社恐鬼,就算餐厅只剩下鸦透一个人,他也只是将脑袋抬起来,身体依旧紧绷。
不过在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之前,鸦透得先弄清楚一件事,他试探性问:“你知道自己现在不是人吗?”
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说法,人死后会如果执念太深,会遗忘自己已经死去的事实,无法察觉到身边的异常,重复着死之前经常会做的事。
莫天川点点头,“知道。但之前的事,我记不太清了。”
都说人死后,对生前的记忆会逐渐消失。执念使他们留于人世间,等完全失去记忆之后,只会剩下一具为执念而留的空壳。
脑中突然冒出这些信息,鸦透看了一眼面前的莫天川,“记得什么就说什么。”
“我……”已经很久没有能够看见他们的人出现,记忆生锈了一般,等回去寻找时找到时只剩下一点点还没有锈上的边角,所以拼凑起来也是东一块西一块,“我只记得我一直在学习,学得好累,好难受,我不知道原因。”
“我记得我要高考,我应该是考完了,但我没有关于大学的记忆,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怎么。”
他的大脑中除了读书之外,实在想不起其他的事。有关父母或者朋友的记忆,在那把生锈的锁上难以在短时间找到准确位置。
莫天川现在能想起来的唯一一点记忆,就是坐在闷热的房间里,一遍又一遍刷着自己手上的天利试卷。
这似乎成了学生的本能。
而唯一能够与父母沾上边的,只有他们一遍遍在耳边念叨的那几句“小川,我们把你养大,你以后赚钱了一定不能忘记我们”、“小川好好学习,爸爸妈妈这辈子已经没希望了,就靠你了”、“好好学习,爸爸妈妈什么都会支持你,只要你好好学习,想要什么跟爸爸妈妈说”。
莫天川神情恍惚了一瞬,又垂下头,闷闷道:“等我再想想。”
鬼魂的状态并不稳定,莫天川依附在镜子上才能存活到现在,此时刻意回想之前的事,魂体也跟着淡了些许。
“你慢慢想,不用着急的。”
少年说话时语速不快,他的声音很好听,刻意放轻放缓的语气在无形中打破对方心中的心理防线,让人不由自主相信他。
给了莫天川一种可以放心将事情告诉他的感觉。
黑乎乎的影子捏着自己的手,“除了学习之外,我现在能回想起来的只有父母。”
父母对鸦透来说是一个有些遥远的词,他不动声色敛去眸中的一样,顺着对方的话点了点头。
“他们对我很好,每天早上都会给我煮牛奶,中午会给我送饭,晚上不管多晚都会等在我学校门口接我回家。”有关自己父母的记忆越来越多,但并不连贯,莫天川抿着唇看向鸦透,“但说出来你可能会不信,觉得我是白眼狼……”
莫天川是黑影,鸦透看不见他的眼,但他从莫天川身上感知到了一点踌躇和恐惧的情绪。
他应该是想说些什么,却又顾忌着什么不敢开口,只要察觉到不对就会立刻缩回镜子里,然后再也不出来。
“我并不喜欢我的父母,我还很怕他们。”
一个三口之家中,父亲在外工作,而母亲辞职在家专门带着莫天川。初中和高中在镇上,莫妈妈就专门租了房子给莫天川办理了走读,全身心投入到培养儿子事业中。
没有什么攀比对象,也没有对照组。
只有在每一个平凡的日子里,莫天川都会听到妈妈说:“小川,今天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要枉费妈妈辞职过来照顾你的苦心。”
又或者在高二接受大量知识,莫天川有些跟不上、成绩下滑时,回到家妈妈会一言不发坐在沙发上掉眼泪:“我和你爸怎么这么命苦啊,你爸挣钱又不回家,我辛辛苦苦照顾你,工作都辞了,你这样你怎么对得起我啊。”
没到考差的时候,莫天川就不会有晚饭吃,面对的只有妈妈的眼泪和已经说了几百上千遍重复的说辞。
但第二天莫妈妈又会提早起床,帮莫天川热牛奶、买早饭,还会在寒冷的冬日提前给他暖好校服,愧疚地跟莫天川道歉,说妈妈昨天晚上情绪有些失控,不会再这样做了。却又在莫天川一脸感动说自己也有错的时候,妈妈欣慰地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的小川,妈妈不会在意这些,妈妈只要你好好学习、取得好成绩就可以了,爸爸妈妈为你付出了很多,一定不要辜负爸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