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涂尔被他一说,才觉得自己带了一身寒气儿进殿,有些歉疚:“学生不觉得累,殿下照顾我这么多,还给我小灯笼,我高兴还来不及。”
黄塘亭闻言一笑:“三王子有心——瞧着真是长高了不少,这件大氅穿在身上合身得紧。不算白费了殿下的心思。”
“这件衣服也是殿下帮我选的吗?”乌涂尔讶然,他还以为是李庄的手笔。原来和自己有关的桩桩件件,竟然都出自殿下之手!
因此,他又有点不舍得脱下大氅了。
可毕竟这殿里火龙烧得旺,就这么一会儿,他脸上红扑扑的,和手里的灯笼交相辉映。
程束今日心情不错,叫他脱了大氅和自己一起用些小食,总不能占了晚上的肚子。
然后他随口问了几句乌涂尔近几日的学习成果,又聊到了晚上的宴席。这一聊,把乌涂尔的担心聊了出来。程束看他有些不对,即刻就明白过来,对他说道:“别担心,今时不同往日。今儿晚上,本宫安排你坐在附近,你只管敞开了吃喝。”
乌涂尔终于放了心,脸上洋溢出了喜悦来。
程束见他依旧是个孩子心性,也不由微微一笑:“晚上还会燃烟火,到时辰李庄带你去魁星楼看。那里没有遮挡,看得全一些。”
越国过年节的时候从不放烟火,只是大家聚在一起燃起篝火,宰杀牛羊痛饮。越国王宫里还有些拘谨,听闻在草原上,甚至可以男男女女拉着手一起唱歌跳舞,很是痛快。
可乌涂尔照旧没见过,便是上京燃烟火,也只是从前在书院的时候,顺着墙看见的。
他见烟火如花一般炸在天边,美得不可方物。
今年,算是他头一次真正可以看得见这些美好的东西。
由此,他心中动了动,下意识问:“殿下不去看吗?”
程束微微一怔,抬眼去看乌涂尔,瞧见他满脸的期许,一下子没能说出话来。
倒是黄塘亭道:“哎呀,三王子。这岁宴上人物众多,咱们殿下更是重中之重,哪能抛下陛下娘娘们去魁星楼看烟火的?”
乌涂尔被他提醒,也反应过来:“对,是我没想到。”
程束听了他俩对话,没说什么,只是拈了一片糕点入了口。
夜幕降临之后,皇宫内越发热闹了,乌涂尔从东府出来的时候,见着甬道里处处都是人,虽然也还在忙,但是各个喜庆。
他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听见东府里响起了起辇的声音,知道这是太子起驾,准备往白虹殿去了。他原本不应该和太子一起前往,但太子留了他,说反正时候相差无几,一起走就一起走了,不用在乎那么多虚礼。
乌涂尔和太子相处了几个月,除了上次万寿节见过他在众人前的威仪,这还是第二次。他看见太子步辇才出了东府大门,路上走着的宫人都停了下来,纷纷立在墙根儿,低着头,规规矩矩的。乌涂尔听李庄说,这也是太子殿下吩咐说,年节里大家辛苦,不用跪着。否则往日有如此阵仗出门,这些宫人都要跪地的。
乌涂尔借着太子的势,也跟着感受到那种对上位者的膜拜。他有些不习惯,没注意就同手同脚了。
程束在步辇上看见,暗暗觉得有趣,随口揶揄他:“往日不是教过你大大方方的么?怎么这会儿又慌了?”
乌涂尔就跟在他步辇侧方,闻言猛地抬头看他,没忍住一臊,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东府离着白虹殿不远,走了一会儿就到了,程束施施然从辇上下来,带着乌涂尔从后边进殿。等他近了前殿,还没完全露面,就被眼尖的官员看到,一骨碌的吉祥话说也说不完。
程束淡淡颔首,也看不出喜怒,只有见了谢琢的时候,表情才软下来一些。
谢琢上前,道:“下官祝殿下福禄双全、心想事成。”
“有谢大人这句话足矣。”程束递他一杯酒道:“今年你倒是来得早,尚未开宴,就先坐着和本宫聊一聊。”
谢琢也不推辞,刚想坐下,发现程束还带着乌涂尔。这孩子从前没这么近距离看过,如今一瞧,倒是长了一张十分精神的面孔,还透着不少懵懂。谢琢一想,他和程束相识多年,还是头一回见程束对某个人这么好过,甚至带着进殿。他本来还有些纳罕,可现下一看乌涂尔,也释然了。这个孩子第一眼就让人心生好感,太子也是人,自然不例外。
想来太子带这个孩子在身边,或许有其他含义,但更多的是想真心对待。
思虑到这一点,谢琢对待乌涂尔的态度也真诚了不少,当即拱手道:“下官见过三王子,祝三王子学业有成、春风得意。”
他见过乌涂尔,乌涂尔却是没见过他。见他这么对自己,有些发蒙。还是程束在旁说:“乌涂尔,这是谢琢谢大人。”
乌涂尔忙回礼:“谢大人好……早上我跟李少监出去,为什么没去您的府邸?”
他一问,程束就是轻笑一声:“谢琢用不着送,他往日在本宫这里得了不少好处。”
谢琢也跟着笑了笑,看程束已然坐下,就也招呼乌涂尔:“三王子,来来来,咱们坐下聊。”
别看谢琢说话慢,但不是个话少的,这一说起来,就从他当年入宫做太子伴读说起了。乌涂尔听了一耳朵旧事,没觉得乏味,反而十分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