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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悦双手紧紧捂住嘴巴,别过眼避开镜子,惊慌万分。
    她深深吸了一大口气,偷瞄镜子一眼,怕得又看向别的地方。她再次吸一口气,一会儿后,右脸颧骨剧痛,她抖着手慢慢摸向疼痛的位置,很担心面上的状况,刚才她好像见到有瘀伤。
    她鼓起勇气瞥了镜子一眼。
    镜中人的眼眸同样微微看她一眼,动作跟她完全一致,但是……
    何悦再次别过眼,她头昏脑胀,原以为她的心脏会砰砰跳动,却异常平静。有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里,但很快被她排除在外。
    不可能的……
    绝不可能!
    她很想知道,她的见鬼了,还是……她真的受伤了?
    何悦深呼吸一下,扭头正视镜中人,镜中人也同时看向她。她的容貌跟何悦一模一样,这一刻,她的额前和面颊都有伤,头发凌乱,就是一个惨况。
    何悦轻轻摇头,镜中人动作一致,即使已有心理准备,何悦仍是吓得身子往后倾,「嗄!」
    镜中人也是一面愕然,上身向后移。
    就算何悦如何迟钝,也明白她确实受了伤。镜中一身狼狈的人就是她自己!
    究竟她何时受伤呢?
    她来到镜子前,克服血液的惊恐,仔细打量她的伤势。她觉得这些伤有些熟识,垂眸看着沾上乾涸血跡和泥土的手指修长晶莹,这种显白至透明实在不正常。
    泥?
    她想不通她好端端的,干嘛手上会有泥土?她歪头,觉得她现在这个模样不是好端端,而是糟透了!
    突然,脑海里闪过她跟别人拉扯,被人掌摑撞到小茶几……
    记忆混乱,一男一女的容貌一闪而过,看得不真切,但他们的外形,她是熟识的。
    「啊──」
    何悦惊呼,她感到后脑很痛,好像挨了一击,她伸手摸了摸,湿润的触感使她的不安扩大,瞧见一些黏稠的血液在白净的掌心上,觉得寒气从脚底蔓延全身。
    她陡然发现,身上穿着之前以为遗失了的洋装和外套,脚上穿着她很喜欢的限量版短靴。
    这些服饰,她记得前阵子都不见啊!她还为此打扫过家里,翻找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
    原来,这些衣饰都穿在她的身上。
    但是,她记得今天不是穿洋装……
    何悦重新看着镜中人,样子凄惨,假若不是她本人,她真的以为见鬼了!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她上次穿着这身打扮出门是何时呢?
    她踉蹌一步,身体靠着墙壁。
    脑海里涌入许多画面,人们的交谈声、责骂声、惊叫声不停响起,在脑里回盪……
    她想起来了。
    当时,她满心期待去见彭建新,因他刚出差回来,她想给他一个惊喜。陈澄常说她衣着打扮太过朴素,样貌长得普通,男朋友是个帅哥,当心其他女生覬覦了。
    何悦原本是没放在心上,彭建新长得帅,是她从小就知的事情,而同是孤儿院出身的陈澄也是长得漂亮,否则,陈澄怎会被富商夫妇看中收养呢?
    有一次,何悦见过别的女人对彭建新献殷勤后,她觉得应该接纳陈澄的建议,打扮打扮,用一个耳目一新的打扮出现在他面前。
    那时陈澄的养父母家有事要忙,有一段时间没空陪何悦,她只好自己买化妆品,跟网红的化妆视频学化妆,也穿上新买的洋装,喜欢的短靴,还有彭建新送的耳环就出门。
    一阵响亮的鸣笛声吵得她头痛,若果是平时她一定烦躁得駡人,但这刻她心情很好。
    被这鸣笛声吵到的人,还有她的邻居甘满。
    甘满顶着一头乱发踏着人字拖从家里出来,看来刚睡醒。他们平时没有交集,只好简单寒暄。她知道甘满跟隔壁的林素夷很谈得来,多次上班时见他们在公园间逛聊天,但她这个后来迁入的人无法加入他们的圈子。
    何悦本身不是会找话题、跟别人聊天的人。即使她在孤儿院长大,蛮会看别人脸色做人,但要她去拍马屁或是装熟,她仍是做不来。这点彭建新和陈澄则是浑然天成,陈澄觉得她多少要学一下,但彭建新觉得她维持现状就好。
    在何悦眼中,甘满平时是一个挺酷的男生,见他对老婆婆和其他街坊蛮有礼貌,应是个不错的人。现在总是酷酷的男生,有些不修边幅的模样,何悦觉得他很接地气。甘满向管理员问救护车的事,何悦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听到是一位老婆婆昏倒就离开了。
    她来到彭建新住的地方,拿出之前偷偷打的一套钥匙,悄悄打开门,听到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他真的是我的祖父?」
    「没错的。爸爸说过彭长生年轻时结过婚,有个儿子,后来分开了。虽然爸爸不喜欢他,说他吃软饭,但看在他待祖母不错,听话懂事,就答应了祖母会孝顺他,让他住在疗养院,安享晚年。」
    何悦认出这是陈澄的声音。
    陈澄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她突然想起孤儿院一起长大的朋友说过陈澄的私生活一团糟,还提醒何悦留意。
    陈澄跟她相处二十多年,她想不到为何要防着陈澄,自然没放在心上。她悄悄关上门,明显他们没留意其他声响。
    室内的两人对话继续:
    「那个男人的确拋弃了我爸和祖母,没想到祖母家破產后,他找到可以养他的女人,亳不犹疑走了。」
    「夫妻在大难临头各自飞,歷史也有不少啊!他又不是第一个!」
    「你的养父该不会是他的孩子?」
    陈澄笑道:「才不是呢!别想乱认亲。彭长生是爸爸的继父。爸爸的生父很有钱,但是个短命鬼!」
    「哦,的确,你身上的行头加起来是你月薪的数倍。」
    陈澄娇嗔:「新哥,别乱摸。」
    「最近隆的?至少大了两个杯。」
    「嗯……大一点不好吗?男人都喜欢大的,不是吗?」陈澄停顿一会,发出拉链的声响,「不错吧?」
    「不准我摸,但这样诱惑我,要我怎么办?」
    「哪有诱惑你啊?让你看看成果。」陈澄撒娇道。
    「罗先生看了吗?」
    罗先生是陈澄的养父,也是她口中的爸爸,何悦见过两次。
    「新哥!」陈澄的语气又娇气又斥责,「哪壶不开提哪壶!」
    「看来不只是『看』而已。」
    他故意在「看」一字加重音,何悦听不出他是不快,还是揶揄陈澄。
    何悦这刻才知道陈澄跟她的养父有这层关係。平时陈澄一身名牌,她说是男朋友送的,何悦以为是某个富家子弟,这样看来她的男朋友就是她的养父。陈澄怎能这样做?何悦记得之前罗太太对她很好的。
    陈澄也听出他的不快,娇憨道:「新哥,你明知人家有苦衷。如果我不跟他……我连大学的学费都交不出来。」
    交谈声静止,然后一阵沥沥声,半晌后,陈澄语带娇喘:「明知人家最喜欢你,我们可以继续一起玩的。你看,知你喜欢大的,这个尺寸跟何悦一样哦。」
    躲在旁边的何悦一僵,好像揭开一些她不知的事。
    他们在一起……玩?
    「不是因为罗先生喜欢这个类型吗?他最近收了一个女大学生做情妇,听说不但年轻貌美,又玩得开,很受宠,他没扣减你的零用钱吧?」
    「……新哥啊!不要常提到他嘛,你明知我是迫不得已才跟他的,谁喜欢油腻大叔!你跟何悦的事,我也没说什么啊!」
    「能说甚么呢?我以为你忘了,她是我现任女友。」
    「好过份!那我呢?明明我才是你的女友,你跟何悦在一起分明是要气我!」
    「阿悦一直都喜欢我,我们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在一起是顺理成章。陈大小姐不是喜欢有钱人吗?我可是一个穷光蛋,负担不起你的生活开支。我记李公子挺喜欢你的,陈少爷上次也很大方送你鑽石项鍊。他们出手不比罗先生低。」
    陈澄跟着罗先生多年,早已没有孤儿院时的困顿落魄,现在花钱是大手大脚,这一点从前孤儿院的朋友常看不过眼。
    「彭建新!你在跟我算帐吗?我为你打听彭长生的事,爸爸知道后数落了我一顿,说我出息了,学会包养男人!停了我的信用卡了!他哪知道你不用我包养,自有其他富婆买单!」
    「看来罗先生知道了。」
    罗先生的头顶绿色一大片。不过,罗先生的情妇不只有陈澄,他们都是各取所需。
    「我真是损失惨重,妈妈知道我跟爸爸的事,早就说罗家跟我脱离关係了!总之,你甭想撇下我。」陈澄双臂圈住他的脖子,「当初你见我的养父有钱,才追我的,不是吗?」
    「你应该说我是看上你的外表,这比较有尊严。」彭建新语气冷淡,「……这里你不能碰,起身穿回衣服。」
    「都这样子了,你就不要忍,我们之前都是这样啊,何况我比何悦更会讨男人欢心。你不想试试这个吗?摸起来跟真的不错喔。」陈澄见他没有服软的意思,来强硬的,「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个专情的!你的祖父、父亲是什么料子你心中有数!」陈澄亲了亲他的唇,「你觉得我的做法下贱,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想认回你的祖父,不都是为了钱吗?」
    「……我只是想看看那个男人死了没。」
    「你骗阿悦可以,我就不必了。我们是同一种人!究竟你喜欢何悦什么呢?她那么阴鬱,畏畏缩缩,长得不算漂亮,你那些富婆床伴都比她美多了。她知道你所谓的出差是陪富婆吗?」
    「那是工作。」
    「陪富婆是工作?跟你祖父一样,是个被包养的小白脸。」
    「我是小白脸,你就是情妇专业户。」
    「我是啊!」陈澄大方承认,「所以,我们天生一对啊!至少我比何悦了解你。」
    「……阿悦比我们善良。」
    「这么说,我是恶毒女人了。怕吗?」
    「怕什么?」
    二人没再说话,只有一些喘气声。
    何悦整个人如被冰封般佇立着,她正在消化听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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