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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郑叔的生日宴之后,卞涟鳶亲自去到他和夫人的庭上送礼。命下人们将殿门关上,涟鳶面色凝重,却只在里面待了少顷。而从那一天开始,二老对聂狄雷和涟鳶的婚事欢喜不已,郑叔还提出要将艾黎许配给后生可畏的陆坤茨,算是给他这段时日过人的表现一个赏赐。
    聂狄雷自始至终都没有和陆坤茨碰面,纵然是郑叔邀请两位一同喝茶,狄雷也只是找了个借口谢绝了。
    对于这对「兄妹」的联姻,没有人敢过问,他们深知聂狄雷的残暴,他手上沾过无数人的鲜血,是城民们不敢惹的主。而海山这边还秘密派人去尼泊尔,可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任务。
    根据习俗,在拜堂之前,夫君不可会见妻子。距那日在涟鳶睡房中的亲吻,仿佛已隔几个春秋,聂狄雷经常就在那令人心旌摇曳的感受中恍惚,他好想涟鳶,好想念她的抚触和味道。每一天都像是在热锅上辗转的煎熬,聂狄雷恨不得就带着涟鳶私奔,他连片刻都等不了了。
    大半个月过去的这日午后,海山的主府热闹非凡,敲锣打鼓中是眾亲的云集,双喜临门的大婚之夜即将拉开序幕。
    漫天飞舞的五彩纸屑中,艺人们敲打起了令人振奋不已的婚乐。四位新人身着艷丽的红色喜服,陆坤茨和聂狄雷是绣有黑金长龙的长褂,卞涟鳶和艾黎穿着为她们量身定做的华贵旗袍。两位新娘被镶着金边的头帘所覆盖,一左一右,身边的夫君分别搀扶着她们。
    当陆坤茨终于瞥见聂狄雷的那一霎,他和他都目露兇光,对视了片刻。
    是的,卢卡斯·克林早就料到,这大名鼎鼎的雷少正是尼古拉斯·米勒。素来打着爱恋布莱尔的口号行恶,这叛徒却并没有着手去寻那植株,看来他在这一世待得太舒心,想要留下来吧。
    陆坤茨回过神来,发现新娘的掌心有些燥热,他轻柔地掐捏住她的手背,挨近了她的耳畔低语道,「艾黎,别紧张,一会儿就结束了。」
    眼见着这绝世容顏的先锋如此温柔地对待和涟鳶情同姐妹的侍女,郑叔和夫人都笑得合不拢嘴了。再望向右边这对,外甥那神邸般的美貌配上涟鳶帘子底下沉鱼落雁的俏脸,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良缘。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拜堂之后,两位新娘被侍女和老乳母们带入了各自的洞房。在阵阵羞怯却又娇俏的笑声中,两位新娘学到了和夫君共枕的秘诀和技巧。因为老夫人仍是坚信某些风俗,两张喜床的被褥中都铺满了各色的坚果和红枣。
    主殿之上,大家哄闹着陆坤茨和聂狄雷比较酒量,却同时被他们婉拒。颇有默契的是,他和他都等不及回到卧房里去见自己的娘子。尼古拉斯根本就不顾卢卡斯,他当场就开始献唱,那海妖的引诱之音立刻就令所有人瘫倒在地。
    卢卡斯没有犹豫,他快跑到自己和艾黎的庭轩,尼古拉斯则是往反方向奔去。
    回到涟鳶的闺房,一想到要和心爱的她共度余生,聂狄雷就止不住地兴奋,他浑身都在轻颤,胸膛这里剧烈起伏着。夜幕垂落,缕缕泛着果香的气味在空中飘荡,他缓缓地踏入这布置矜贵的房间,这应该是他这么多轮回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她就安静地坐在床沿这边,那双小手交错着相握,一定是有些忐忑吧。
    骤然间,聂狄雷竟然感觉口干舌燥,他的双手因过分的激悦而抖动了几下。「涟鳶···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吧······」
    新娘没有吱声,只是伸手指了指圆桌的位置,示意他喝点酒壮壮胆。聂狄雷抓住了酒壶就开始在杯中甄酒,他面露笑顏,激动地囁嚅起来,「涟鳶,来,我们喝交杯酒!」
    点了点头,新娘向他招了招手。聂狄雷手拿两杯上好的苦酒,小心翼翼地走向床榻这边。
    同一时段,陆坤茨佇立在新房跟前,他回首仰望夜空,只见一枚血色圆月不偏不倚地,镶嵌于这座庭轩的上方,他忽然有种泫然欲泣的冲动。
    宝贝,我马上就能回来救你了。
    迟疑了片霎,他才迈步进去。虽是破例指派给他和艾黎的住处,可二老却花了不少心思。从外地引进的红木家具,配上淡雅却清丽的布料饰品,而美人榻这里是精致多样的雕花。新娘静坐在睡房外的茶桌这边,看来艾黎早就被小姐吩咐过了,并不会真的和他有过分亲密的接触。
    陆坤茨只知道,过了今夜,他就会得到那株神物。
    「艾黎,你去床上睡,我可以在这里趴······」可还未等他说完,新娘就迅速起身,而他凝望起她动起来的背影,撩起了头帘之后,她把所有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还插上了门栓。
    驀然回眸的她与他对望,那仿若淌过了蜜糖的唇在昏黄的烛光中瞬间清晰。
    居然是卞涟鳶!陆坤茨倒抽一口凉气,他早该料到会是她。那晚在花园里的偶遇,她提出要他迎娶自己的侍女艾黎,他不问缘由亦不问细节,或许是真的信任她。而他永远不会承认,纵然是陪演,他更愿意娶的人,是她。
    「你把艾黎留给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变态?」陆坤茨的神情却十分淡然,就好像是在念着他不感兴趣的台词。
    卞涟鳶把头饰都扯了下来,解开闷得叫她发慌的几颗衣领旋口,她在他身旁坐下,声线模糊着回应道,「我叮嘱过她了,不会有事的。」
    这小妖的葫芦里究竟囤着什么药?
    涟鳶那沉重起来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酒壶。她看似有些吃力地伸手,一边去触碰手柄,一边訕笑道,「既然都拜堂过了,就赏脸陪我演完这出?」
    陆坤茨看着她慢慢地向两只干凈的瓷杯中倒酒,他重復了方才的建议,「你去床上睡,我在这里趴一夜。」
    「你,有多爱她?」这猝然的探问叫卢卡斯有些措手不及。
    他蹙眉,不愿在这陌生女子面前提及心爱的她。可涟鳶却不罢休,她拿起盛满了烈酒的小杯,反復打量这做工精美的器皿,嘴里轻喃道,「这是有多爱她,才会为了她,牺牲一切,放弃一切,到头来,你觉得,值得吗?」
    卢卡斯的眼神变得森冷,他低哑道,「值不值得,我心里清楚。」
    仍旧没有与他相望,她苦笑了一记,眼中是瀲灩的泪光,嗓音轻颤起来,「我明白,我都明白。」
    「你明白什么?」卢卡斯冷冷地反问道。
    涟鳶闔眸,仰首的那一刻,她的眼角是滑落下来的清泪,「是我矫情,企盼着你会多看我一眼。不说了,不说了。」
    笑着将其中一杯递到了他跟前,她已是泪珠盈睫。卢卡斯抬眸,瞥见她的泪眼,心里低咒一句,该死的,这儼然是布莱尔·约翰森的復製。接过了瓷杯,他的语气即刻就柔软下来,「谢谢你,至少愿意帮我。」
    擦拭掉了脸上的泪,面露窘色的她尷尬地哂笑道,「应该的,你与她的故事感动了我······最后一个请求,与我喝了这交杯酒,我今晚就把曼陀罗交给你。」
    卢卡斯叹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的凄楚和哀怨令他动容。他与她双臂交缠,而即将呛下这口酒的一瞬,樱花那再次模糊起来的视角里,他毫不犹豫地将杯中的酒水饮尽。伴随着肝肠寸断的心碎,她鼻尖一股无以言喻的酸楚。
    喝下毒酒的她把瓷杯往桌上一丢,再看向他的眼神在剎那间改变,那是令卢卡斯哑然的含情脉脉,那是布莱尔·约翰森充斥着爱欲和温情的眼神。
    她的掌心轻覆上他的侧颊,那动人的泪眼里全是他,她的象牙,她永远的最爱。樱花表情凄苦地惨笑,双唇抖动着囁嚅起来。
    「谢谢你,卢,这么多轮回,是我对不起你,我也爱你。今晚,就让我自私一次,替你与我,了结这场无休止的巫咒宿命······」
    卢卡斯·克林痛苦地拧眉,自己是有愚蠢,居然都没有参透这其中的玄妙。卞涟鳶就是布莱尔·约翰森啊,她和她只不过是樱花眾多记忆中的片段。而他作为象牙的元神,爱的正是樱花本身啊。
    黒焰之所以贪恋这一世,就是因为在这段前世的剧情里,樱花看似对他也產生了情愫,如果留下来,黒焰或许终于可以和她廝守余生。
    可他却一直默认卞涟鳶是另一个人。
    象牙潸然泪下,他的大掌覆上她的手背,声线缓颤着质问道,「你,难道每一世都是这样的选择?解除毒咒才是你最想要的?!」
    樱花哭笑着摇了摇头,「你明明知道,我最想要的,只有你。」
    象牙的掌心轻柔地覆上她的玉颈,迫使她抬首,那线条优美的下頜角就正对着他。他时而闪现出海蓝莹光的妖瞳里是不解和悲愤,「事到如今,还要继续哄骗我?」
    他的拇指轻抵着上划,勾勒起她鲜嫩欲滴的樱唇,这世间最是蛊惑人心的两片妖唇,却唯独在他面前,逸散出一个又一个,以爱为由的谎言。
    「我与你,再也不见,这就是你挖空心思所求来的结果?!」他凑上前,吻咬住她微啟的唇瓣,深深地吮吸住她致命的唇谷,在她香甜的口中囈语,「你,从不给我选择的机会······」
    她全身酥麻着回吻他,亦是在他温软的唇齿间娇吟,「因为这无休止的情劫,你受了太多苦,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你为我受伤······」
    樱花挑选的是慢性毒药,她含泪为他和自己宽衣解带。两具元神的轮廓在迷昧朦胧的月色中交合,那唯美却凄切的缠绵繾綣中,他再次愴然地低哑道,「为何不能再与我纠缠一世······」
    双颊泛着酡红色的潮热,她却早已泣不成声地娇啼,「······我也爱你······只爱你······」
    一觉醒来过后,黒焰发现了空无一人的睡房。昨晚娘子引他灌下的,竟然是mi魂药。樱花又在哪里?!
    就在这时,郑叔和夫人同时出现在他的床边,只见老爷手里捡着滚烫的炭火,还未等黒焰反应过来,那烧得滋滋作响的炭就狠狠地击向他的双眼。失了势的海妖在焦灼的剧痛中绝望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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