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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厅里,沈瑞与沈理并肩站在窗前。原本关着的窗户,已经被推开。
    待沈全的身影不见,沈理方摸了摸沈瑞的头,道:“鸿大婶娘与婶娘关系最好,要是老安人与婶娘之间真有什么恩怨,大婶娘那里多少也会有个影儿。”
    沈瑞仰头,面带忐忑道:“那我去问,大婶娘会告诉我么?”
    沈理拍了拍沈瑞肩膀道:“交给六哥,六哥去问,你只好生为婶娘尽孝……不管是谁,也不管这其中有何隐情,六哥都不会允旁人再磋磨你。”
    得了这一句,沈瑞这才真的安了心。不是他携恩图报,实是孙氏没有娘家人,这个时候只能沈家族人来帮他说话。否则的话,他一个爷们,还要整日里寻思跟张老安人玩宅斗不成?
    沈全回到灵堂时,脸色才缓和过来。
    越是读书人家,越是重视嫡规矩,沈家也是如此。只是四房情况不同,沈瑞不成才,沈瑾是庶长子,又是读书种子,大家顾其以后将是四房的顶梁柱,才更加宽和些。可沈瑞要是真顽劣不堪还罢,居然有如此隐情,如何能不让人惊心。
    沈瑾已经发现沈全神色异常,低声问道:“三哥怎了?”
    沈全讪笑两声,道:“家里有事找我娘,我娘怎么还没从后院出来?”
    沈瑾看了沈全一眼,挥手唤了个小厮过来,吩咐了几句。
    小厮毕恭毕敬地应下,疾步往后院传话去。
    虽说沈全早就晓得,四房奴婢下人对沈瑾的恭敬,平日不觉什么,毕竟沈瑾虽是庶出,也是少主人,可眼下见此情此景却觉得刺眼。
    沈瑞守灵六日,沈全陪了六日,奴仆们面对沈瑞时,可没有面对沈瑾时毕恭毕敬。沈瑾行事温文尔雅,并没有端着少主人的架势对下人指手画脚;沈瑞专心守灵,也没有不当之举失了稳重,四房奴仆对两位小主人的不同对待,就像是在四房沈瑾是嫡出少爷待遇,沈瑞是不被待见的庶出哥儿似的。
    孙氏故去才半月,这四房已经换了气象。
    张老安人房中,郭氏面不改色,实际上已经有些坐不住。
    因孙氏定了“五七”后出殡,祭拜的几个大日子除了“接三”、“头七”,就剩下“三七”、“五七”最重。“二七”虽也是大祭,可比其他几个日子亦不算什么。没想到,这日来的族中女眷竟然不亚于“头七”。许多之前不曾登门的旁枝庶出、或是出嫁的姑奶奶,都面带哀切,一身缟素地过来,围着张老安人奉承。
    几个房头的当家娘子、奶奶都来了,不是与孙氏交情好,就是受命来四房看“嫡子受虐”的后续发展,任谁也没想到今天又出了新的热闹。
    这个道:“老安人最是仁善,族里谁个不敬哩。”
    那个说:“是哩,是哩,外头那些话都没影哩,谁不晓得老安人最疼孙子。”
    张老安人与儿子闹了数日别扭,心里正憋闷,被女眷们奉承着脸色才好些,可听着听着,只觉得不对味。
    九房老安人道:“眼见‘三七’,是不是该张罗开?”
    三房庶支汤二娘子:“咯咯,就算为了堵外头的口,这‘三七’也得大办哩,要不岂不像应景,冤枉婶娘不疼媳妇。”
    九房老安人又道:“源儿媳妇生前最疼惠娘,惠娘出阁时还送了半副嫁妆,即便待亲闺女也就是这般。‘三七’是出嫁女操持,源儿媳妇没亲闺女,惠娘是她侄女,也当来给她婶娘尽孝哩。”
    不待张老安人开口,汤二娘子已经抢过话头:“外九房同四房早出了五服,惠娘不过是族侄女,要是轮到她操持源大嫂子之事,岂不是叫人笑话沈族内房无人?要说受源大嫂子恩典,我们平娘也不差哩。平娘才是源大嫂子的从堂侄女,正该披麻戴孝。”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声调越来越高,急赤白脸起来。张老安人的脸已经黑的不行,转过头去,望向郭氏时,眼睛里已经开始射刀子。旁边看热闹的几房女眷,也跟着张老安人的视线,望向郭氏。
    郭氏神色淡淡的,脸上丝毫显不出什么。
    张老安人冷哼一声,道:“族亲们盛情,老身有些担不住,郭氏同孙氏最是要好,就帮孙氏拿个主意……”
    郭氏早已听出来,九房老安人与汤二娘子都是奔着“出嫁女”之名来的。
    “三七”按规矩是出嫁女、女婿主祭,要是没有丧者没有出嫁女的,也有侄女、侄女婿料理的。两者都没有的,也就是家人主祭,还真没听说有从堂侄女、族侄女出面的。
    九房老安人与汤二娘子舔着脸说此事,不过是奔着孙氏的嫁妆。可若是真担了出嫁女、女婿身份行事,即便分不了孙氏嫁妆,也能得一注谢资,还能同沈瑾、沈瑞兄弟两个拉上交情,背后还有个状元公在。
    这本不关郭氏之事,可她们的贪心却是因沈全“代妹守灵”引起。郭氏并没有回张老安人的话,而是环视众人一圈,视线最后落在两个年轻妇人身上:“两位侄女怎么说?”
    这两人正是沈惠娘与沈平娘。
    这两人都是失母长女,为继母不喜,没有嫁妆,拖到十八、九还说不上亲事。孙氏当年怜惜这两人品格,多有填补,这才使得两人体面出嫁。
    沈惠娘拿帕子试了试眼角,哽咽道:“伯娘生前与侄女有大恩,侄女愿孝福妹妹行事,为伯娘尽孝,还请大婶娘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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