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起神情平静,说话时,情绪亦没有丝毫起伏:“我以为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没问题!”黎嘉茉赶紧摆摆手,指了指原起手里的课本,顺着原起的话岔开话题:“你继续做题吧!”
原起嗯了声。
重新把视线落回书面。
头颅随着视线的转移低伏了下去,左耳清晰地暴露在黎嘉茉眼前。
黎嘉茉不太知道射击项目的训练标准,但她猜想应该大部分训练都是在室内完成。
因为原起的皮肤很白,是那种几乎见不到任何风吹日晒痕迹的天生的白。
也因此,在那晃眼的白之中,浅淡的红色亦无处可藏。
黎嘉茉似乎看见,原起的耳根子处攀上了薄薄的粉色。
但东窗事发在前,这一次,她不敢再盯着原起乱看。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便匆匆收回了眼。
-
九点的时候,原起还在做题。黎嘉茉便没出声提醒,等原起做完、她讲完后,时间已超过二十来分钟。
黎嘉茉整理了书包,余光中,原起看了眼手机屏幕又将之熄灭。
拉上书包拉链,拉链声落下的瞬间,那道清劲的声音淌过她的耳:“喝完了吗?”
黎嘉茉回头,反应过来原起说的是她那杯饮料。
“喝完了……”
那句“我等下把它扔了”还没说出口,就见男生伸出手,取过杯子,重新装回最初的饮品袋子。
顿两秒。
黎嘉茉:“谢谢。”
她这才发现,原起早就收拾好了自己的用品,仍坐在位置上,看起来像是在等她。
但也有可能是她自作多情了,比如原起可能只是刚好想在这坐一下,因为他完全没有等人的样子。
于是黎嘉茉又攥着书包带子等了会儿,见原起仍没有要走的意思,才试探性地问了句:“走吧?”
话语落下,就见原起收起手机,轻嗯一声,拎着那个饮品袋子起身,单肩挂着的书包随之升起。
黎嘉茉又发现他的肩宽阔平直。
有些出神地想起原起的训练项目,好像要把枪架在肩膀上,那如果是溜肩的话,枪岂不就滑下来了?
正想着,头顶落下一道声音。
“怎么了?”
“啊。”黎嘉茉抬头,下意识地张了张嘴。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她问:“我又走神了吗?”
原起顿了顿,“应该吧。”
他也不知道黎嘉茉是不是在走神。
他只注意到她的目光似乎一直落在他的书包上,但又想到黎嘉茉那时的话,觉得她可能是神游,也可能是又关注到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不知道为什么,心像被狗尾巴草拂过一样,原起有点想知道黎嘉茉在想什么。
有点想问,却又觉得不合适问出口。
不过下一刻,心中的摇摆停止。
因为他听见黎嘉茉问:“你们射击运动员的肩膀是不是都要像你这样啊?”
原起有些疑惑:“我?”
“就是……”黎嘉茉伸出两根食指,对着原起的肩膀比划了一下,飞快地在脑海中搜查出一个贴切的词汇:“——太平洋宽肩。”
说罢,黎嘉茉眨着星星眼看原起。
她是故意将这个话问出口的,目的是为了光明正大地拍原起马屁。
她觉得,被夸身材好,是个男的都会心花怒放吧。
思及此,黎嘉茉看向原起的神情又飞扬了两分。
在她期盼的目光里,原起的神情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随后,启唇:“为什么是太平洋?”
这个问题把黎嘉茉问住了。
她呆了瞬,但还是回答:“可能是因为太平洋是最宽广的大洋吧?”
原起默。
半晌,似是把她的话思索了一下,又慢悠悠地开口:“但是如果是从横向来看,北冰洋和南大洋才是跨经度最广的。”
他讲话的速度不疾不徐,黎嘉茉认真听着,也认真思索一番,最后得出结论——
“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她说。
最后一个音节湮入无声的空气之中,短暂地沉默了瞬,黎嘉茉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怎么在讨论这个?
不知为何,黎嘉茉觉得自己压抑了一下午的情绪意外放开,她此时竟感到些许松弛与愉悦,便顿时有了说话的欲望,把自己刚刚没问完的话问出了口:“如果没有北冰洋宽肩,你们比赛的枪会不会从肩膀上滑下来?”
念到“北冰洋宽肩”几个字时,黎嘉茉稍稍咬重了些。
虽然不至于喜形于色,但在那张淡漠的脸上,外露的情绪易于捕捉。
黎嘉茉看见原起漆黑的眉微微扬起,唇角的弧度亦不再是冰冷平直。
之前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原起想了下才回答她:“应该不会有影响,训练服的肩膀处是有厚度的。”
黎嘉茉点点头,表示了然。
二人这才迈步朝电梯口走去。
而一动脚,脚后跟处皮肉摩挲的痛感又延伸至脑神经,逼得黎嘉茉放慢脚步。
注意到身边的人没有跟上,原起顿住脚步,转身,便看见跟在他身后的黎嘉茉有些一瘸一拐。
眉心微微蹙起,原起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黎嘉茉重新跟上。
待二人又重新位于同一水平线时,原起无声地滞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