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她怎么下得去毒手。
三日月昼咬着筷子尖,心虚的拉开嘴角:“谢谢……”
自我审度一番——松松垮垮的黑毛衣和挽到膝盖的裤管,散散的束在背后的头发和手里端着的调料碟,难为上衫奈绪能将她和舞台上浓妆艳抹的形象重叠在一起,一眼就将她识别出来了。上衫奈绪提出合照时,除了牧野一生支着下巴,像关照多年的幼崽终于长大了似的慈爱的望向她,调笑着:“我们阿昼居然也是有粉丝的人啦”,其余大部分都将注意力放在上衫奈绪身上:“原来这就是不二传说中的女友哦”“好像是国中部的上衫学妹”“欸——原来是上衫学妹呀”,她攥着手机,脸颊和耳尖都飘着红晕,努力张嘴辩解:“不……不是的……我和不二前辈只是相识而已……”
不二周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依旧是眯成一条缝隙的眼睛,但就是有威胁的意味从上扬的嘴角里弥漫出来:“还是不要起哄了,奈绪有些腼腆。”
见她局促的低着头,三日月昼将装满酱汁的调料碟放回桌上,从远端抽出卫生纸擦去嘴角的油渍,抬头望着她,挤着一旁的菊丸英二往里挪了挪,拍了拍身边腾出的空位,低沉沙哑的声音拨开喧闹的烟火,具有让一切沉寂下去的力量:“不是说要拍照吗?”
“啊……是是的!”她连忙跪坐在她身边,举起手机,小心翼翼的靠向三日月昼:“谢谢前辈!”
一切都比不二周助想象中的更为顺利,唯一的意外出现在花崎诗织身上。上衫奈绪保存好照片,心满意足的收起手机,一抬头就看到了在帮早乙女琉奈夹烤肉的花崎诗织:“欸?您……”居然就是声称“单身”的前男友广崎在联谊上结识,又被这说辞欺骗过的前辈。
假如说世界上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女人迅速统一战线,同仇敌忾,那一定是遇到了同一个渣男。被上衫奈绪和花崎诗织夹在中间的三日月昼缩着肩膀往后挪了又挪,退了又退,受两名少女一起咬牙切齿恨不能联手将广崎剥皮拆骨的气势和惺惺相惜的哀怜所波及,她塞到嘴里的牛板筋都不敢咀嚼了:“诗织,要不然……咱俩换个位置,你和上衫学妹坐一起吧,方便说话。”
没等对方同意,她便匆匆端着碗筷站起来,踩着榻榻米上的空隙迈到花崎诗织的位置上,正巧挨住手冢国光,小声嘀咕着:“果真……不能惹女人呢。”
手冢国光见她放下筷子,一味吃着生菜叶子灌着白水,微微蹙起眉头:“吃这么少。”
“是啊,为了演出,瘦子都是难为自己努力出来的。”她叹了口气,悄悄打量他的眼色,直到他忍受不了她欲言又止,翕动了许久的嘴皮,干脆利索的问:“你想说什么?”她才搭上他的肩膀,安慰道:“你还有机会,不要伤心。”
镜片挡住了他眼底的不解,但他知道这张嘴巴大概只会说一些惊世骇俗,离经叛道的言论,未免自己气到英年早逝,他选择不问。可换到三日月昼眼里,沉默着挺直着腰板,慢条斯理的夹着牛肉往嘴边送的手冢国光就是默认了,碎发和阴影下看似无动于衷的表情里藏匿着悲愤欲绝。她抿着嘴角,占据着公筷从铁网上扫下烤透了的五花肉,一口气全夹到他碗里,含烟带雾的杏眼里满满都是怜悯:“手冢……你多吃一点,别难过,化悲愤为食欲,我懂。”
最愚蠢的事都是最聪明的人办出来的,三日月昼果真应了这句话。
“上衫真的很喜欢阿昼啊。”一起散步去就近的ktv时,牧野一生和不二周助落在最后,顺势攀谈起来。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一眼就能看到走在前方的三日月昼,柔顺的头发垂在肩头和背后,在开始染发化妆的年纪里素面朝天,面容寡净,上衫奈绪小心翼翼的挽着她的胳膊,似乎老远就能感受到她第二根肋骨下“咚咚”的心跳声,花崎诗织又是一个“只要你喜欢三日月昼,就是你有眼光,咱们就能做朋友”的人,加之一起吐槽渣男的战友情谊在——此之前,上衫奈绪偶尔回想起这段恋情,胸口还会隐隐刺痛,如今再提起来似乎连广崎的模样都记不大清楚了,很快就带领着本不大容易亲近的早乙女琉奈和大家融成了和气的一团。
牧野一生早在国中三年级就见过三日月昼了,那时她就起了把她诱拐入话剧社的心思。国中部的戏剧社比不上高中部庞大完整,有时一台了了数人构成的童话剧都攒不齐整,更勿论灯光和服装。新生入校当日,她站在天台高出,努力在人群中搜索漂亮的脸,于是她顺理成章的看到了三日月昼。
可惜国中一年级的三日月昼比如今脑子里装着个二极管似的一通到底的少女还要难缠,不仅嚣张跋扈,还聪明狡黠,又能使一把好手段。那时她还没能认识花崎诗织,也没有遇见早乙女琉奈,早已因为几场口角争执声明在外,班上唯一能与她交谈几句的就是樱田真良,还是学号邻近而成为同桌,少不了借纸笔,打交道的缘故。假如在一个晴朗的午后,她没有把樱田的男友揍了个囫囵的话,还能继续相安无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