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轩辕文娱公布孟心眠任职副总裁的消息,穆以舟决定转会,首先询问了轩辕俱乐部收购的北斗战队。
六年前母亲淋巴癌去世,穆以舟白天打比赛、晚上打代练拼命挣钱的生活画上了休止符。她为母亲的医药费放弃学业进入电竞青训营,在职业圈打出名气的同时,失去了她一开始的目的。
心电图变成一根直线之前的几个小时,母亲突然有了力气。她把穆以舟叫她病床前,絮絮叨叨说了好些话,百濮的杜鹃花红了啊,酒庄的小黑狗不知道是不是比她活得长。
穆以舟坐在床边一声不吭,包里的手机不停震动,是河图队里催她集训。
她把手机关机,母亲突然握住她手,深凹的眼睛充满愧疚:“阿舟,你怨妈妈吗?”
“妈,你会好起来的。”
她轻轻抚摸母亲瘦得皮包骨的脸。
母亲说几个字就要歇一歇,再继续:“如果不是我查出癌症,你就能去车站找孟小姐。”
孟心眠约穆以舟私奔前夜,穆母昏厥送入医院。
当时孟心眠远在市区,留在酒庄的孟家祖母找到穆以舟:“小穆,你妈妈一个月前确诊淋巴癌,找我预支薪水,我给了她一万块。”
穆以舟沉默听着,闭上眼睛脑子里全是黑色。
“按照合同因病失能可以解雇,考虑到你们的困难和——”
孟家祖母和蔼的脸色变得不齿:“你陪伴了绵绵很多假期,我很感激。”
她拿出一张卡。
“里面有五十万,你妈妈在医院的费用我也结清了。”
“穆以舟,你是聪明孩子。你有你的人生,孟心眠有她的人生。绵绵体质娇贵嗅觉敏感,飞机高铁要坐头等舱。她从来没有坐过普通火车。”
穆以舟脸色苍白地点点头,感觉浑身都很重,如同每根血管里都注满铅水,往下坠。
她心口紧贴的位置,胸包里揣着两张普快火车票。光是这两张普快硬卧,都花光了她攒了两年的饭钱。
“孟心眠刚考上大学,以后要留学,继承家产、开创她喜欢的事业。年轻人都有冲动的时候,我理解,但真正的爱应该冷静下来想明白,究竟怎样才是对她负责。”
穆以舟抬手捂住心脏,把火车票压得贴在身上紧紧的。
她低着头抑制不住地战栗,眼白泛红,后槽牙咬出血腥味。
“是。”
她明白。绵绵说不怕穷日子,可是真正的穷苦,她见过,孟心眠没见过。
孟心眠不怕,穆以舟舍不得。
孟家祖母递出卡:“听懂的话,收下我的心意,也要断的干净。”
穆以舟拿住那张卡。
“明白。我有我的人生。”
她有她的人生。
所以当母亲回光返照说对不起时,穆以舟抱着妈妈流泪。
“不是的,妈妈,跟你没关系,我爱你,你会好的。”
跟谁都没关系。
孟心眠离开的酒店房间里,穆以舟紧紧抱着待机模式的电脑。
是我不够努力,来不及配得上你。
*
清晨化雪,太阳挂上蓝天。
盛京市的老步行街挤满游客,南来北往非常热闹,一辆出租车从好吃巷里驶出,停在一座装修过时的酒店门口。穆以舟下车卸箱子,戴着灰色针织帽,一身宽大的冲锋衣,她仰头望见店招,拉箱子走过去。
远看是老酒店,近看门牌上写着“北斗电竞俱乐部”。这是家电竞酒店改的,大门口旁边有家附近居民开的副食店,穆以舟买了瓶咖啡饮料,昨晚彻夜未眠,喝点儿提神。
一楼前台是空的,穆以舟坐电梯到二楼,不大的会客厅摆着几张老式沙发。
箱子滚轮发出响声,过道里的训练室有人探头出来。
“队长!”
扎丸子头的年轻女孩跑出来,穿着粉色羽绒服,耳朵罩着可爱的毛球球。
穆以舟放下箱子:“家里事处理完了?”
年糕嗯嗯,帮她把行李箱推进训练室:“我刚说你怎么还没来,跟桃乌讨论了下主队建设。”
电脑前的男孩举手打招呼,他是北斗留下的选手里操作最好的,id叫桃乌是因为女朋友爱喝蜜桃乌龙。
“讨论出来了吗?”
“我们哪有那能耐啊,随便唠嗑。”
组建战队非常复杂,要综合职业间的搭配,选手间的配合,还涉及针对性训练、战术制定,等等。年糕是跟穆以舟从河图过来的青训生,桃乌跟着末流战队常年被虐,统筹水平都相当边缘,主队配置不是他俩唠嗑就能唠出来的。
穆以舟:“两名新队员沟通和谐,这是成功的开始。”
年糕扬脸:“嘿嘿!”
“机器都打开,我验配置。”
“好嘞舟神。”桃乌主动揽活。
穆以舟在年糕的机位坐下,检查键鼠灵敏度。
“让你换职业,新号练好了吗。”
“在这。嗯,技能点要洗一下,队长你看怎么加。”
“自己先动脑筋,技能树模拟好发给我。”
“嗯嗯。”
年糕两只圆眼睛亮晶晶的。
穆以舟带这小辣椒半年了:“有什么是你都不敢说的。”
年糕弯腰小小声:“队长,就是那个,你昨晚跟孟总搭上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