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三个人同时抬头,直勾勾盯着他。
谭既来动都不敢动,全身只有眼珠子敢转转,尴尬跟那仨交换眼神。
半晌,短发女开口:“zion,he’s a trouble.”
这句谭既来听懂了,说他是个大麻烦。
“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谭既来叹气,“我也不想跟着你们,我就想出去,就想回家……”
寸头男闻言轻笑一声,表情满是戏谑:“啊,其实她的潜台词是——要解决掉这个麻烦。”
谭既来瞬间从头皮麻到脚后跟。
“不是吧,”他张嘴结舌,“你们不会想……”
杀了他???
他下意识后退两步,换来寸头男两声嘲笑:“就这点胆子还来这儿,嘁!”
虽然寸头男一脸瞧不上他的样子令人不爽,但是谭既来十分认同他的观点。
他这点胆子,真搞不了神学。
他出去就转专业,实在不行退学!
李则安盯了他一会儿,看他一脸愤恨,嘴唇轻动语气冰凉:“你为什么来这里?”
“不是我要来,”谭既来说着说着开始狂搓头发,“我是开学第一天莫名其妙被我导师带来的。”
话说到这儿,他又想问候孟桐全家。
这么危险的地方,把他带进来,又把他丢一边不管。
短发女皱着眉头频繁眨眼,似乎在很努力地理解他说的话。
片刻后,她冷冷开口:“不对,你说,刚刚……”
她说不下去,回头求助同伴。
寸头男懂她的意思,抱臂倚着一棵树,漫不经心接口:“拐卖。”
短发女点头,眯着眼质疑地盯着谭既来。
谭既来头一回听到短发女说中国话。
她只能费劲地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口音也很僵硬,正是老外说中文的那种调调。
“我被我导师拐卖的……”
谭既来自己说着说着,底气都不足。
听着跟瞎扯一样。
“你导师?”寸头男嗤笑一声,“孟?”
谭既来犹豫片刻,还是如实承认,点了点头。
“那你更麻烦,”寸头男冷笑,“我们连他也想解决掉。”
谭既来深吸一口气。
果然。
这片森林诡异至极……
孟桐研究湘西蛊虫……
他们仨来此,多半也是冲着蛊虫……
他们跟孟桐起过冲突……
谭既来承认自己跟孟桐有关系,就是找死。
但是如果说假话,被发现也是找死。
左右都他妈是个死。
行吧。
谭既来丧气:“随便吧。”
三个人交换过眼神,看样子也没想真把他怎么样。
短短十几分钟,寸头男承了谭既来两个人情。
他活动一下脖子,发出“咔咔”两声。
他说:“刚才给你指了路,让你走你不走。现在……说实话,我都不知道咋出去。”
他说完朝李则安投去一个眼神,寻求肯定或是帮助。
李则安慢慢眨了两下眼睛:“猫藤受惊,他出不去了。”
“得了,”寸头男双手一摊,对谭既来说,“对不起了您。”
谭既来满脸问号:“什么叫猫藤受惊?”
他是觉得刚刚那些猫藤撤退得诡异。
如逃命一般,顷刻间蹿个无影无踪。
但是猫藤撤退后,乌鸦们就来了。
谭既来一拍脑袋,反应过来:“猫藤把乌鸦招来的?!”
李则安合了一下眼皮,肯定这个说法。
谭既来愣了两秒。
然后抬起胳膊,动手拆除腕上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红绳。
刚刚就是这破红绳碰到了猫藤叶子,才导致猫藤落荒而逃。
而那红绳也是古怪。
他往下拉一节,没有被他拉住的地方,就如环节或软体动物般往上滑缠……总之死死赖在他身上。
谭既来见状猛打数个激灵,被红绳缠住的右臂又冷又痒。
这红绳为什么会动,为什么缠上他?
草他妈的这什么鬼东西!
他情不自禁把自己的胳膊伸远了些,脸上的表情夹杂着嫌弃、恐惧和费解。
要不是胳膊是自己的,他甚至都想拿刀剁掉……
另外那仨看他一直努力扒扯不肯放弃,彼此叽咕两声后,李则安开口:“摘不下来的。”
谭既来如芒刺背,头皮发麻:“为什么?这是什么东西?”
没人理他。
又费了半天劲,谭既来也搞不定那根倒霉的红绳,终于丧眉搭眼宣布放弃。
短发女和寸头男早就不搭理他,俩人坐在大树下闷头吃饭。
乌鸦尸丛中,只有李则安还站在不远不近处,右手提着那把入鞘的长刀。
黑夜里,他持刀安安静静站在树冠底下,身影与树影融在一起,像一幅写意烘染的淡色水墨画。
明明眼前的人出手凶悍干脆,地上还趴着一层眼睛赤红的乌鸦尸体,气氛惊悚灵异。
但不知为何,这场景就是有股奇特朦胧的诗意。
谭既来很想拿笔墨连人带景画下来。
然后拿出去卖钱……
手腕上的红绳传来一阵电流走过般的酥麻。
他低下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喉结滚动一下,嗓音有些沙哑:“这么说,是我连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