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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憋跟我说话!我不老!”
    “资深赵啊……安总说得没错, 你就从了她吧。”
    “我不听我不听!”
    赵健很不开心。
    1995年的元旦假期过后,公司业务评估组对全公司的项目进行梳理。
    该加人的加人,该减人的减人。
    总不出成绩的给出最后时限, 时间到了, 该项目组就解散,另外想新的点子。不要占用公司资源,浪费大家时间。
    别的都好说,只有赵健领导的无人驾驶项目组,太过特殊。
    说它出成绩——
    至今最有出息的无人车,以时速五公里的速度,在园区里慢悠悠的晃。
    员工只有在恶劣天气,以及手上拎着东西的时候, 才会考虑乘坐。
    走路快一点的人都能把那车远远地甩到身后。
    至于智慧港的车,更具流水线性质,活在固定的轨道上。
    活得像火车一样的汽车,到底还算不算汽车,这属于一个严肃的伦理问题, 目前没有汽车替自己发声, 而紫金业务评估组不认为它是汽车。
    说它没出成绩——
    刚刚卖给芬兰小驯鹿的那一千个gps定位器第一个不答应, 此前卖掉的各种定位、防盗、扫描之类的买家,也不答应。
    从整个项目组的利润流水上看, 他们一点都不差。
    为此把整个项目组解散的话,非常不实惠。
    安夏把报告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心里有一种感觉:无人驾驶项目组就好像一场盛宴。
    地点:高端大气上档次, 低调奢华有内涵。
    服务人员:男俊女靓, 仪态堪比仪仗队, 动作优雅又从容。
    装饰品和家具:镶金嵌宝, 大师设计,处处符合人体工学。
    餐前小食:三千年一开花,六千年一结果,九千年一熟透的人参果。
    酒: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正餐:……不好意思,正餐要用的原材料还在土里刚发芽,小崽它妈还没怀孕呢。
    业务评估组审慎地对无人驾驶组的整体项目进度进行调查,并约谈了组内所有人员。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全世界的硬件能力,都不足以支撑无人驾驶组的梦想——无人驾驶。
    组里的员工,包括组长赵健,都没有一个人敢打保票,可以在多少年之内一定能完成「无人有人一个样」的效果。
    而安夏本人对于在完全自由的空间里,彻底无人驾驶这事,始终有诸多安全上的担心。所以,她并没有像力挺人工智能那样,力挺无人驾驶组。
    安夏给他的建议是驾驶可以继续保留,先把目标放小一点,换成「有人,辅助驾驶」,不要再浪费时间跟彻底无人较劲。
    缺的硬件太多了,不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就能搞定的。
    赵健思来想去,虽然很不开心,但也得承认安夏说得有道理,只得放弃。
    安夏对车忽然这么有兴趣,是因为在诺基亚公司期间,一位员工问她中国有什么名车。
    他之前在《南芬兰报》上,看过一篇评述中国改革的社论,文章的结尾提到,说中国举办了一次长途汽车拉力赛。
    等安夏找到了那篇报道,感受到这个员工是真的爱车,整篇报道都在说中国的改革开放,向全世界敞开大门,那个汽车大赛就一行字,结果他的眼里就只剩下那行字了。
    安夏问他为什么这么喜欢赛车,是喜欢刺激吗?他说不是,赛车代表着综合工业体系的水平,他爱的是机械将人类自身极限提高无数倍的快乐。
    来回之后,安夏看了许多关于赛车的报道:“达喀尔拉力赛……我们上次走318国道,再开得快一点,也能叫拉力赛了。”
    中国最早的赛车活动是1907年,把车从大清老正黄旗,一路开到巴黎老三色旗。
    接下来就是1985年,那次组织和安排上各种纰漏。
    但代表着中国的开放与拥抱世界的态度。
    再然后,就没了。
    全是长途拉力赛,没有一个在固定赛道里跑的场地赛。
    安夏认为,可以有一个,赛车这种全世界都认可的激烈运动,拉广告赞助、卖转播权什么的,都比较容易,主办方应该喜欢。
    她最初的想法是卖辅助设备。
    比如同为专业赛车手,使用辅助设备的前后对比,能提速多少。
    后面的想法是看看哪家公司的产品能转换成她所需要的东西,比如看起来只是个卖照相机的尼康,它家的光学技术,就是光刻机的重要一环。
    未来的高科技,必然不可能独立存在,都是环环相扣。
    如同无人驾驶汽车组做出的那么多意外产品……
    当然,如果能顺便做一波广告、营销一下公司充满活力与激情的公司文化,那就更好了。
    本来安夏想找的是北上广,后来听说珠海去年刚举办过一场街道赛。
    而且,那里已经拥有了全国第一个赛车场。
    很好,很有前途。
    这不比从零开始更妙。
    安夏让人打听一下,今年有没有比赛,要不要赞助广告什么的。
    结果,对面的态度似乎很是灰心丧气,说今年可能办不了了,要办也只能是拉力赛或是街道赛。
    再一打听,原来是他们的赛车场本来拉到了一个马来西亚的林木生集团,投资升级赛车场,结果干到一半,这个集团撤资跑路了。
    “多少钱?”安夏问道。
    “初步估算,需要三亿人民币。”
    哦,难怪呢,懂了。
    接电话的人,对赛车事业似乎有一些私人感情,说得时候,情真意切:
    “我们已经请到了国际知名的赛道设计师,所有的工人也到位了……都进入了f1候选赛道,可是……唉……”
    一声长长的叹息,让安夏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不管是有心救厂,回天乏术的下岗工人,还是遭遇国外「卡脖子」的科学家,他们所有的不甘,千言万语说不尽,最后都化做一声声——“唉……”
    安夏觉得她应该去看看。
    因为事先打了招呼,所以刚到地方,就有专人专车接待。
    安夏连行李都没放,就直奔赛车场地。
    马来西亚人撤资了,只有珠海市自己的市政拨款在硬撑。
    赛道两旁的建筑压根更不出来是什么东西,还围着施工用的网,还有竹子做的脚手架,上面有工人在忙碌。
    赛道上全是碎石,以及大坑连小坑。
    差不多是达喀尔拉力赛的水平。
    安夏问:“如果差三亿这么多的话,为什么没有停工?”
    接待人员说了一些官话,什么人民精神文明需求之类的。
    到晚上,吃了一顿饭,感情拉近了,安夏才知道,原来是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因为没有成功申办2000年的奥运会,全国人民不开心,高层领导也不开心。
    世界三大体育赛事:世界杯、世界一级方程式锦标赛,也就是f1,还有奥运会。
    奥运会没拿下,好歹先办个世界级的比赛热热身。
    如果是世界杯的话……这么多年,连小组赛都没出过,就算世界杯的规则给东道主拼命放海,男足也能完美的一败涂地。
    而以现在中国的汽车拥有量、汽车工业发展水平,还有赛车手的培训……
    就算f1是在中国举办,但没有中国人赢,全世界都能理解,不会被辱骂或嘲笑。
    相比之下,办f1赛事,性价比最高。
    高层领导的想法跟安夏一样:搞快一点。
    所以,目光都盯着全中国唯一的一个赛车场,并要把它改造成符合f1标准的赛道。
    安夏点点头:“哦,那既然国家这么想办,为什么首都那边不出钱,要你们自己找赞助呢?”
    接待人员沉默片刻,许久又是一声长叹:“三亿啊,就连首都都掏不出来。”
    “现在基础建设、生产生活,哪里不要钱,三峡那边在建着,听说,连军费都不够……哎,我听说,是不是国家买了一个大船的钱,都是你们公司出的。”
    好像是哦……安夏明白了。
    与民生基建相比,砸三亿只为升级一个赛车场,怕不是要被骂上天。
    到时候,就不是「西部人民还在吃草,你们却在搞航天」的事了,而是西部人民在吃草,你们居然用人民的钱,过起了资本主义的腐朽生活。
    “可是,修赛道,是真的有意义啊……前几年,央视转播f1比赛的时候,起码都有五亿的收视率,是美国的两倍!那广告收入!那转播费!”接待人员想到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修好的赛道,心痛不已。
    明天,他们请的f1赛道设计师就要回国了,他留下的前期基础施工要求,珠海这边都没钱做完,只能像没钱又想要计算机的人一样,今天有点钱,买个主板,明天有点钱,再买个cpu,一直没钱,就一直等着……
    “他什么时候走,我想见见他。”安夏说。
    不管投不投资,至少可以向从专家那里打听打听与赛车有关的事情。
    特别是哪些技术,是可以让紫金公司变现的。
    晚上,安夏在酒店里复习了去年举行的街道赛——珠海bpr国际gt耐力大奖赛。
    她心情复杂。
    赛道bug一堆,赛车撞墙事故不少。
    国外媒体的镜头,对准的是赛场外的小摊、看热闹的民众,还有维持秩序的「大檐帽」。
    比赛开始,车「呼」的不见了,只留下在原地懵逼的观众们。
    现场连个大屏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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