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之很快就被请来了。
白乐刚一踏进前厅，就见清隽的男子落于梨花木座上，垂眸静坐。
许是告假在家的缘故，他未着官补，也不见上次那件青衣，只着一袭羽白色的衫，腰间简单垂着那块独山玉。
闻见脚步声，他站起身，拱手道“郡主。”
“坐吧。”
她还是像上次一样，直接坐到秦景之身旁，没个礼数。秦景之却已不惊讶。
算起来这还是他们自百花宴后头一次再见。
玉桂魄上了茶，秦景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视线还是落回到少女身上。
“郡主今日请下官来，是有何事？”
“没事就不能请么？”
“下官总得做个准备。”他平静道。
准备是要准备些什么？
白乐脑子里空了一瞬，落在男人极深似海的眸子里，淹没得悄无声息。
她今日穿的也是白裙，海棠花做底，料子虽比他的好，瞧着却与他很配。
他看着她挥了挥手，像是有些不耐地道“算了，今天请你来是真的有事。”
“愿为郡主分忧。”
“——福财阁在京外有地产么？”
“”
秦景之最近经手过福财阁与百花宴一事，查案能查得光明正大，直接问他还快些。
只是按理，都察院办案不予外人告知，于是就听得他淡淡道“郡主问这个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要做。”
“与阁主有关吗？”
白乐一皱眉，也算是吧。
她没回答，秦景之看得她神情，眸子往下垂了垂，未有言语。
正当她以为他不愿意时：
“福财阁往外有许多支商队在走，沿途京郊自是置办有庄子。”似水清透的声音“郡主要下官怎么做？”
“你能查吗？”
“能。”他干脆道“只要下官还了假。”
秦景之查中书省和门下省一事牵扯到的脉络网太多，都察院碍于他的状元身动他不得，让他告假也算让他避避风头。
白乐觉得他不至于不知官场事复杂，可他还是一头栽进去，倒是在民间声誉渐隆，百姓时常见这位新科状元郎为查案四处奔走的身影。因而只要安平王流露出想提拔他的意思，不用自个儿说话，底下人要把他捞出来也不算难。
只是这样一来，秦景之便真正算站队了安平王党。皇上的脸色显然不会好。
可望舒郡主不懂朝堂事，闻言便急忙半个身子俯向前去，追问道“那我跟爹爹说一声！”
秦景之默默看着她，半晌后，方才应了一声：
“好。”
——朝野是会吃人的。可惜她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也不会懂得这声好，押上的重量到底有多沉。
又或许她在乎吗？
秦景之不知道。
少女半个身子俯在他们之间的茶几上，乌黑的发垂落下来，幽幽间还带着清香，这些日子他已极熟悉。
想起那些温暖而湿润的触感。
她看着他的脸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挂了抹笑意“郡主。”
他伸出手去，想触及那一缕发。
“咳。”
此前一直如摆件般安静的玉桂魄适时咳嗽了一声，让少女像是瞬间惊醒了一样，身子回到座椅上。
那一缕发也从男人手中漏走。
秦景之收起手，不露声色地抬眸，正撞上男人一片温温和和的神色。
视线相对，他还大方地一笑
让人莫名不喜。
“玉长史可是身体不适？近日京中流行风寒。”
“下官多谢秦大人关心了，”玉桂魄流露出抱歉的语气来“郡主怕热，下官这些天总为她备冰品，可能过了些寒气。”
“那可得小心些，别传给郡主了。”
“那是当然的。”
白乐一头雾水地听着他两说话，感觉哪里不对，又好像听不出来。
她同玉桂魄对了对眼神。
“那事情也说了，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呗。”她自己也咳了一声。
“郡主没别的事了？”
“什么别的事？”
秦景之又看了她几眼，好像她是什么负心汉，最后自己又笑笑。
——算了，他不急。
她都同他行那种敦伦之事了，自个儿还要强装出一副跋扈模样，现在当真是越看越可爱的紧。
待得再等他几年往上再爬些。
到她身边去吧。
这回不是长史送他出府，是由下人带着。
走出几步路后他回过神来，方才反应过来腰间空着，那块坠着的独山玉不见了。
兴许是给落在前厅。
他没让下人回去找，自己回过身去，心底不好说是否有一点隐秘的期待。
——兴许她改主意，让他留下了呢？
在她面前刻意装出的一副平淡模样其实只要简单几句就能看破，他脚步都先轻快了些，直到在厅前停下脚步。
他听到了一点声音。
衣衫摩擦着，呢喃细语，还有一些
“郡主，郡主”男人轻喘道“这可是在前厅。”
“这可是郡主府，本郡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少女颇有些任性的语调同他记忆中的别无二致。
秦景之的脚好像生了根，定在原地不动。
“秦大人的玉可还在这儿呢郡主不怕他等下来寻？”
“不怕。”少女咯咯笑道。
茶盏碰撞着，好像有谁把她抱到了茶几上，秦景之低头看着脚底延长出的影子。
少女身影与男人相重迭，她的手交迭着揽着他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
“他以后也要给本郡主办事呢不如让他先看看，本郡主是如何让你尽忠职守的——”
她的影子仰起头来亲了亲对面的男人。
“——玉长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