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余翩鸿兀自想到,他只能回租的房子。可房子是房子,家是家,是不一样的。
他曾觉得有父母有沈南归在的地方就是家。
现在他什么都没有……
到底是没家回可悲?还是有家不能回更可悲?
他神思恍惚走出办公室门口,等缓过来他已坐在天台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树木陆续挂上福牌灯笼。满大街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庆欢愉。
余翩鸿缓了好一会儿,这才意识快过年了……
他望见一对情侣,旁边要矮点的男生正缠着高的男生买糖葫芦。
好像……
南归说过要陪他过每一年,可他就是个大骗子。到头来还是一个人……明明已经习惯,却还是会难受。
余翩鸿伸出手摩挲着锁骨正下方的纹身,上面纹着南归两个字。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默念,纹身像是回到才纹好不久的那几天,开始隐隐刺痛。
他好累,真的好累,撑不下去了……
余翩鸿呆呆看着楼下,整个人像是落入冰冷的湖里,没有一丝挣扎,就这般缓缓沉下去,四肢变得无力,思维开始迟缓。
唯独一颗心脏孤独又亢奋地跳动,时不时传来闷疼,提醒他还活着。
余翩鸿像化石不知在天台坐了多久。
他缓缓垂下眸,是不是死了就不会难受,就不用忍受孤独,一了百了。
余翩鸿迎着天光,站起身,登上天台,脸上露出笑容。
“等等!”
他身后骤然出现一个声音。
余翩鸿身形一僵,笑容消失不见,愣在原地。
身后的声音在次响起:“你先下来。”
余翩鸿眼眶发烫,他缓缓转过身,那个记忆中的人竟然真的就站在他身后!
沈南归的声音他怎么会认错!
面前的人还是七年前的模样,黑色衬衫的袖子总是挽得高高的,还永远都不系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余翩鸿眼泪在瞬间夺眶而出,砸在地上。
沈南归心里生出好几种情绪,交织缠绕,将他牢牢束缚,明明是鬼却陡然生出喘不过气的感觉。
余翩鸿走下天台朝沈南归走去,越来越快,飞奔到沈南归不远处。
他缓下步子,来到沈南归面前,伸出手小心翼翼想要触碰,像是在害怕面前人一碰就散。
沈南归也没躲,让余翩鸿触碰。
余翩鸿发现手能落到实处,他死死揪住沈南归衣服,缓缓低下头,嘴唇颤抖,想要说话,却是一句也说不出。
沈南归安抚着他,压抑七年的情绪再也忍不住,泣不成声。
话到嘴边,却只说得出一句对不起。
半晌后,余翩鸿哭着晕睡过去。
沈南归将抱起余翩鸿将他送到楼下一间心理医生的办公室。
回到地府,沈南归开始试图分辨自己的情绪,最终只零零散散分别出愤怒、恐惧、害怕……
沈南归开始思索情绪来源,他没有记忆,可这种情绪出现可能不过于刚才那人与他有仇。
等等!
沈南归拿出身上带血的半块玉,那人身上好像也有一块很像的。秦广王曾透露过他是死于谋杀。那人揪着他衣领那句撕心裂肺的对不起。
难道自己的死,跟那个人有关?
***
余翩鸿轻轻挑眉:“你救的谁?”
“一个很奇怪的人,我救了他,他不说谢谢,反倒说了句对不起。”沈南归朝着余翩鸿走去,边走边说:“你说,他为什么觉得对不起我呢?”
余翩鸿沉默不语。
沈南归眸光暗淡下来,他沉声道:“那个人长得很像你。”
余翩鸿不由自主往后退两步,碰到了墙上。他索性靠在墙上,看着步步逼近的沈南归挑起眉:“你不是猜出是我了吗?”
沈南归抿了抿嘴,凝视着余翩鸿说:“那你为什么觉得对不起我呢?”
余翩鸿眼神躲闪,没有再说话。
沈南归眼眸里划过失望之色。蓦然,他瞥到余翩鸿脖子上挂着一条黑绳,连忙问道:“你脖子上带的什么?”
余翩鸿下意识捂住白玉,沈南归三步并作两步将余翩鸿摁在墙上扳开手。扯出脖子上戴的白玉。
余翩鸿被钳制,在墙上不得动弹。他稳了稳心神,皱着眉头说道:“你发什么疯?”。
沈南归沉默半晌,突然笑起来:“你说巧不巧,我也有一块一样的玉。”说着,他轻轻掏出自己的那块玉,上面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将两块玉对准,缓缓合在一起,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看,它们刚好凑成一块。”
这时,一段久远记忆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躺在巷子口,剧痛从胸部传来,入目一片鲜红……这是他自己的血?这是死前的记忆?
沈南归感知到血不断涌出,他的生命正一点点流逝。
蓦然,身边有个人驻足停下,他艰难地抬起头,那人穿着白色针织毛衣,面容熟悉又陌生。正是少年余翩鸿。
余翩鸿居高临下,眼神冷漠,片刻过后,他蹲下身,轻抚他的脸,随意地说:“你要死了。”
沈南归这时才发现,原来他的死似乎在余翩鸿眼中无足轻重。
“你恨我吗?”余翩鸿突然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