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闲忍不住勾了下唇角:“不用,行动处会报销。”
姜霁北也笑了:“去吹吹风?”
“好。”
两人走到甲板上,站在护栏前,海浪被风吹成雾气,迎面吹来。
“我的亲生父母也在岛上。”池闲转头看姜霁北,“等调查结束后就能见面。”
“挺好的,”姜霁北露出一个微笑,“他们一定很想你。”
池闲伸出左臂,搂住他的肩膀。
两人靠在一起,感受着吹拂到脸上的咸味的湿热海风。
“阿闲,回去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复命,治疗。”池闲的回答跟猪肚鸡的竟然惊人地相似,唯一的区别只是顺序的不同。
不愧是忠心耿耿的公务员,姜霁北无奈地笑了:“处长就在这儿呢,还要回去复命吗?”
“嗯,流程还是要走的。”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姜霁北忍不住又问:“那治疗结束后呢?”
池闲松开姜霁北的肩膀,去找他的手,贴上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扣。
从池闲的脸上,姜霁北看到了久违的轻松笑容。
池闲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这七年来,每当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会想你,想我们的未来。”
“……我不太一样。”姜霁北的鼻尖突然有点酸,“我不知道你还活着,除了在梦里,我根本没有勇气去构建我们的未来。”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池闲说,“还有……虽然有点自私,但还是谢谢你。”
“谢我什么?”姜霁北看着他。
“谢谢你上岛来找我。”池闲笑了笑,“哥,你知道睡眠瘫痪症吗?”
“鬼压床?”姜霁北挑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
“嗯。”池闲应声,“人在睡眠状态中保持着清醒,能听到周围的动静,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姜霁北默默地听着。
“在岛上的这几年,我就像做了一场冗长的噩梦,被沉重的乌云压得喘不过气来。”池闲收紧五指,“在我以为我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的时候,你竟然出现在我的噩梦里,伸手把乌云拨开了。”
“所以……哥,谢谢你能来找我,谢谢你来救我。”
池闲说得认真,姜霁北也听得揪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而发出一道绵长的叹息。
他也紧紧地回扣住自己的五指:“在你的规划里,我们的未来是怎样的?”
“行动处答应过我,只要能顺利完成这次任务,我就能提前退休。”池闲垂眸凝视他,“我的规划就是一直陪着你,只要你需要,我随叫随到。”
“你就没有一点自己想做的事情吗?”姜霁北忍不住莞尔。
“陪你就是我当下最想做的事情。”池闲认真地说,“哥,你就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最想做的事情……
姜霁北松开手,低下头,从衣领里拽出那条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项链。
“你不在的这些年,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也有很多风景想跟你一起看。”他抬眸看池闲,“我把你的芯片挂在脖子上,带着它一起走过四季,越过崇山峻岭,蹚过江河湖海。”
看着那张被封在挂坠里的芯片,池闲默默地听着,神色动容。
“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我就会想——”姜霁北的脸上浮现出微笑,“如果阿闲在就好了,我要带他去看全世界最美的风景,我要给他全世界最好的一切。”
“我现在在了。”听到这里,池闲伸出双臂,用力抱住他,“你说的那一切,全都交给我来做。”
姜霁北闭上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好。”
失去池闲的那些年,在无数个失眠的漫漫长夜里,姜霁北总会在闭上眼睛的时候,想象自己漂浮在夜间的海面上。
伴随着海浪冲刷礁石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浮现在脑海中的意象。
冰冷、潮湿、孤独、寂静,和无尽黑暗里灯塔散发出的一星点微弱的光芒,在水雾中氤氲开。
巨大的游轮在深夜的海水中缓慢又平静地航行着,船头割开水面叠起一层又一层既平静又沉重的浪花。
而姜霁北就是那个雾海夜航的人,在夜复一夜的航行中寻找着自己的灯塔。
有月亮的时候,月亮像冰糖碎一样撒在被割开的水面上,而他是一团晒干蜷缩的茶叶,在冷水里一点一点泡开。
没有月亮的时候,他像垃圾一样碎在逐层递进的海浪里,被冲进大海深处,仿佛下一刻就要永久地坠入海底。
直到池闲拽住他的手腕,将他从刺骨的海水中拉起来。
睁开眼,姜霁北看到的是池闲蔚蓝色的眸。
那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那座灯塔,点亮了无尽的黑夜。
“哥,那你呢?”池闲贴在姜霁北的耳边,低声问,“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现在最想和你一起回家。”姜霁北说,“在电影里,我们已经用不同的身份一起度过了生生世世。现在,我们要去迎接电影之外的真实人生了。”
“我已经开始期待了。”池闲笑起来。
遥远的海平线上,黎明泛着金光倒映在如镜面一样澄澈的海面上,海水如同铺上一层细而柔软的金箔般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