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说什么?
只能说她嘴欠,好端端非要往他猪嘴上撅,现在给他逮到机会发猪瘟。
最可怕的是他刚走,某个八卦的小颜回来后一顿夸,说她自己补的唇彩很好看,光泽感拿捏得当。
神TM光泽感,这纯粹是那头猪的口水!
她想擦掉还不让,以至于她拍定妆照的时候看到歇在一旁偷窥的温景逸,手掌心就忍不住发痒。
打少了,还是打少了,都快让他骑到头上去了。
试妆结束导演立即进入拍摄状态,姜榆换了身衣服,脸上补了点色彩,加强初入人间狐妖的纯真。
为了给后期少点工作,道具组斥巨资给她买了一个别在腰上的狐狸尾巴,长长一条从罩衫后背线里钻出。
尾巴仿真狐毛,很重,得卡的很紧才能支撑起来。
这段戏她还得入水,狐狸尾巴就一个,她只能格外注意。
“好,姜老师你往水里再走一点,踩在那块石头上,可以,这角度很好,打光跟上,ok!”
方春木指挥拍摄,场记打板,姜榆立即进入拍摄状态。
这段无声的表演会加入旁白,她需要多些肢体动作来拉长视频时间。
眼看她是手捧水在嬉戏,脚踩着溪水在玩闹,实际她在默默背诵旁白。
应该没有和她一样能把旁白也背下来的演员了吧。
姜榆旋身,衣摆浸了水甩起一圈水花,打光跟上她的动作,让阳光整个扑满水珠,晕上光点。
“好,卡,1号镜头把水擦擦。”方春木挥了下手,道具师拎上一个铁笼,里面是一只小白兔。
姜榆换掉湿了的外袍,回片场看见跑跳的兔子吓了一跳。
“姜榆姐,下场戏方导让您捉兔子。”李记跑过来传话,姜榆光着的脚丫死死抠地。
“不是直接啃烤好的兔肉吗?”她看过脚本,并没有这一段,应该是导演临场加戏。
李记解释:“方导说时长不够,不能用太多空镜头,而且加上这一段,可以让狐妖这个角色灵动起来。”
“可是……”
姜榆紧紧抓着袖袍,迟迟不敢上前。
摄影场记灯光全部准备好了,就等着她入镜。
温景逸才画好妆,爬了半山腰过来观戏,身边的小助理垫着脚给他打着伞。
姜榆环视了一圈,视线落到他身上,她视线一亮,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跑了起来,脚丫踩在墨绿色草地上衬得发光,身后的尾巴连翻在晃。
温景逸叼着的不锈钢吸管掉入杯底,整个人愣在原地。
他以为她在拍戏,晃动的白色尾巴绕在她身后,她头顶处有两只仿真狐耳,面上若似梨花带雨,几乎真的就是狐妖入世。
姜榆站在他面前不说话,眉头不展,眼神在他身边助理身上飘。
她这急冲冲样怎么这么像捉奸。
温景逸下意识反应:“助理小包,你见过的。”
姜榆还是不说话,模糊的背景里有什么在蹦哒。
温景逸聚焦到她身后一蹦一跳的兔子上,顿时了然。
“放心,交给我。”
他大步走向早已不悦的方导,附到他耳边说了几句,方导频频朝她看,随后点了点头。
“快过来,方导同意了!”
同意什么?
姜榆一头雾水,懵里懵懂朝他们二人走近。
“可以啊,姜老师!先由他放生兔子,转到你发现兔子,最后过渡到你吃兔肉。这和后面女妖发现兔子一直是道士特地抓给她吃的刚好能呼应上,后期还能剪点回忆。你这主意不错,比我刚的想法好很多,就这么办。”
方导一拍大腿,用对讲机吩咐了下去。
临时加的戏被改的更加随意。
不用接触毛绒绒的动物,姜榆自然了很多,吃的兔肉是道具,她张着嘴咬了一大口,吃了一嘴假胶水。
就这举动让方导连连夸赞她敬业。
回到临时休息帐篷,姜榆接过李记递过来的水杯漱口,把嘴里的怪味清了几分。
温景逸在拍道观里和老道士告别的戏,姜榆准备再复习下剧本,毕竟等会儿那场上树救松鼠的戏得靠后期,她的无实物表演就必须耐人琢磨。
姜榆伸手摸进宽口包,身体僵了一下,指腹碰触到的并不是干燥的纸张,而是毛绒温热的手感。
她的眼前突然发白,一圈圈黑白隧道如同卡顿的VR场景朝她涌来。
“捡什么不好,捡只垃圾回来,你看它脏的,和你一模一样!你就是个废物,垃圾!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模糊着脸的女人拧着跪坐在地的小孩,小孩怀里圈着同样脏兮兮的小狗,它的毛发是灰黄色的,很像在泥潭里滚过。
“你和你爸一样都是窝囊废,我真是昏了头了才会嫁给他。”
女人的脸逐渐清晰,渐渐印出轮廓,和坐着的小女孩很像,只是眉眼多了许多戾气。
小女孩将流浪狗抱的很紧,怯生生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妈妈,我能养它吗?我想养它。”
“养个屁!”女人一巴掌打向她,“我让你去练舞,你跑去玩,还带一个累赘回来!就你爸那点工资能养活谁?”
“我警告你最好赶紧扔了,否则我就让你抱着它的尸体!”
女人转身离开,小女孩坐在原地,她的手一直在安抚瑟瑟发抖的小狗。
她坐了很久,小狗似乎察觉到他的心情,往她怀里拱了拱。
女孩没舍得扔掉,偷偷将小狗藏在小区里,率先发现这个秘密的是一个小男孩,男孩和她从穿开裆裤起就认识,并未揭发她。
女孩给小狗起了一个名字,很土,叫小黄。
男孩吐槽她,又忍不住偷偷给小黄带好吃的零食。
但是纸终究包不住火。
很快,女孩的母亲因为父亲上交的工资太少而在家里大发雷霆,不仅扯烂了她的课本和作业,还剪碎了她的舞蹈裙。
女孩没哭,默默收拾着一地狼藉,那晚她没敢去看小黄,男孩偷溜到她家楼下,和她描绘小黄的饭量和心情。
他说小黄很想她。
女孩笑了。
她灰暗的人生好像因为那条生命有了浅浅的一道光。
可很快,光也灭了。
她辞别男孩后摸黑爬上床,被子里一股血腥气,手掌压着的地方有毛绒绒的触感,手心湿漉漉的,还有一点温热。
女孩从头凉到脚,颤颤巍巍摸到台灯开关。
狭小的屋子里亮起仅两三平方视线的灯光,昏暗的光线里,花色床单和被子染着鲜红的血。
小黄头骨错位,舌头歪向一侧,牙根尽断,四肢扭成麻花状,身体扁平,肚子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内脏垂挂在伤口外,有人为拖拽痕迹。
“大晚上浪费什么电?不睡觉是想造反吗?”
女人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女孩倒吸一口凉气,手忙脚乱关掉台灯,沾了血的手拼命捂住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夜很黑,她的视线里却全是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