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是教授,还是自己喜欢的人,璐瑶这顿饭吃得有些紧张。
“今天,你家里人有联系你吗?”
“……没有,今年压岁钱都没有。”
“那岂不是很亏?”
“回家还得被当成联姻工具,没皇帝的命还整皇帝那一套。”她翻了个白眼,把凌宇逗笑了。
“真有这么难以忍受?”
“要不是亲眼见过那位兄弟,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种贫贱不能移的精神。”
“诶,老师你们家给小孩的压岁钱一般包多少呀?”
“五百到一千吧。”
“和我们家差不多,我还以为南方这一带都是五十一百的,之前听同学说过。”
“但是在我家,见到长辈拜年要非常恭敬地鞠躬,然后说:‘叔叔阿姨新年好’,才会有红包,你们家那边应该不用这样。”凌宇喝了一口果粒橙,这还是学校送的饮料,又道:“给我拜个年,给你发个压岁钱。”
“叔叔新年好。”她真的站起来给他鞠了个躬。
男人笑着从围裙里掏出一个红包,她有些惊讶:“老师,我开玩笑的,我也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去年也有吧,一年只收一次的,不过图个吉利开心。”
她鼻腔有些酸涩。
两人沉默地吃了一会火锅,璐瑶问道:“老师为什么不回家过年?”
“我孤家寡人一个,回去比较没面子。”
没想到他那么直接地承认了。
“那…前师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真八卦。”他看了她一眼,又道:“我比她大两岁,她原生家庭很好,家里一堆干部,所以啊她和我出国的原因就不太一样。她学考古纯粹出于爱好,我是普通家庭,拿了全奖才能出国留学继续科研。”
“她很好,但是她的家里人觉得她应该找一个更门当户对的人。”
“可是老师脾气性格都很好啊。”
“并不是脾气好就可以解决所有问题的。”他很淡然,璐瑶也没办法反驳他。
“那老师就没有想过再找一个?”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他倒是笑了,说:“这么急着给自己找个师母?”见她涨红了脸,他又补充道:“我倒不是很排斥,但也得对眼不是吗?而且啊,我都四十几的人了,某种程度上也不想耽误别人,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才会知道时间的可贵……”
“老师,其实……”她刚开口便对上了他乌黑的双眸,那双眼睛在镜片后注视着她,让她一下子心虚了起来,忙低下了头。
我想和你在一起。
想照顾你到老。
想和你生两个孩子。
这些对我这样没有来自家人的温暖的人来说,都太重要了。
这是她的心声,却没有办法说出口。
“你呢?那么大个学校,没有一个让你中意的男孩子?”
她摇了摇头,道:“目前还是想把学业完成了再说……”话音未落便被男人打断了,他话里带着笑意:“你再学下去,让别人怎么活?”
沉默片刻,凌宇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你打算读硕士吗?以你的成绩绝对可以保研。”
她点点头说:“我还是想留本校。”
“你可以去更好的学校的。”
她摇了摇头,今晚她的话并不多。
“那有想学的方向,或者想报的导师吗?”
“我想报高露微老师的硕士,还是想做生信方面……”
“哦……”他似乎有些失望,欲言又止,想问些什么,却又没问,只是说:“以后……读了硕士也随时欢迎你来打扰我,如果你有什么问题的话。”
“好,谢谢老师。”
在热气腾腾的火锅面前,两人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如果自己是24岁,34岁,大概会勇敢一下吧,凌宇想着。看着她就觉得书里描写美人的句子活了起来,他不是文科生,却也想起了《红楼梦》:
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她穿着红色的毛衣,黑色的长发被随意地挽在了脑后,更衬得她肤白如雪,屋里的热气让她的脸颊略带些红。但是仅几秒钟凌宇就移开了视线。
不能有想法,只能当女儿一样带。
他如是想道。
新年伊始,璐瑶突然想起了那条领带,于是从抽屉的旮旯里翻了出来。男人没问什么,收得却很是爽快。
疫情爆发加上蔓延,全国各高校很快宣布了线上授课的消息,紧接着大家都开始囤口罩、酒精。Z大给留校师生继续发放了口罩和酒精,量不是很多,一个人用倒也够了。
“帮我批一下大二学生的作业。”
“老师,我想每位教授上课都有研究生做助教。”
“哦,因为疫情来不及安排,而且线上让他们批,不方便管理。”凌教授道貌岸然,很是可耻。
璐瑶:“……”
“如果我不在,谁帮你批呢?”
“那就没人了呀,特殊时期,所以你在就是好呀。”后半句他说得很小声。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
她红了脸,其实本来也没想拒绝他的。只要是凌宇的课,他在饭桌上摆上笔记本电脑,她定会坐在另一端,像极了凌教授给她一对一上课,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大一大二时天天往他办公室跑的日子。
不能外出的日子很压抑,但两人像是有一种默契一般,轮流做饭,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直到返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