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和程锦一惊,起身追着安安往楼梯下面去,眼睁睁看着白猫跑到了楼梯下的人脚边。
花圃旁种着一片竹林,风过叶动,楼梯下的路旁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跑车,车旁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穿着黑色毛衣,身形熟悉,长指间懒懒地转着一个金属打火机。
他低眸,看到脚边的猫,淡白色日光晃过竹林,在他侧脸上拓下三分亮色,清越斐然。
随即,他勾唇笑了一下,弯腰把脚边的猫抱起来。
程锦瞪大眼睛:“秦既南?”
这一声并未克制音量,秦既南连同他身边身着白衣的男生都抬眼看过来,目光里有微微的怔忪。
“这猫是沈如澈的,和他亲近也挺正常。”程锦嘟囔。
叶蓁默了两三秒,抬脚下楼梯,走到秦既南面前伸出手:“安安?”
安安缩在他怀里,不为所动。
秦既南低眸看着她,倒是他旁边的白衣男生开了口:“这不是阿澈的猫吗?”
叶蓁把目光移到他眼睛上,嗯了一声,淡淡解释:“我是他女朋友的舍友,安安放在我们寝室养两天。”
“原来如此。”白衣男生笑了笑,“阿既,那就给她们吧,我们还要去医院。”
秦既南看着叶蓁的眼睛,无声勾了勾唇:“你自己来抱。”
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叶蓁抬眸,视线里男生长睫淡垂,看着她,眼下阴影隐约。
安安缩在他怀里,像是不愿意再出来的样子。
叶蓁伸着的手落下去,语气平淡:“它既然不愿意,那就算了。”
“阿锦,我们走吧。”
程锦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拉着离开了。
望着两个远去的身影,靳然挑眉笑了笑:“这姑娘,挺特别啊。”
长得够美,性子也够冷。
她来他怀里抱,八成能抱走,偏偏她一点儿不肯强求,丝毫不动手。
“不过我怎么觉得,她好像是冲你。”靳然侧眸,“阿既,你惹人家生气了?”
秦既南散漫地摸着怀里白猫,笑了一声:“她打一开始就不待见我。”
“稀奇,还有不待见你的姑娘。”靳然笑眯眯去撸猫,顺口吐槽,“阿澈这猫叫什么名儿?安安?真够土的。”
秦既南手上动作一停。
日光渐盛,他视线落到花圃上的台阶,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画面。
月色如水,少女在台阶旁,皓腕玲珑。
靳然见他不说话:“在想什么?”
“没什么?”秦既南低声轻笑,“只是忽然想起了,她不待见我的原因。”
第12章
回到宿舍,程锦还是懵的:“蓁蓁,我们为什么不把安安要回来?”
“他不会给的。”
“啊?你说秦既南吗?”程锦茫然,“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给,你们——”
说到这,她倏然止了声,眨两下眼,盯着叶蓁看。
叶蓁自知失言,微顿片刻,垂眸道:“安安喜欢他,他应该会照顾好的。”
“哦——”程锦拖长尾音。
二人回到寝室,唐雪莹已不在寝室,估计是去图书馆学习了。
脱下外套,目光掠过猫砂和给安安睡的软垫,叶蓁脑海中闪过片刻的后悔。
她打开微信,和梁从音说了这件事,向她道歉,梁从音很快回复说没关系,沈如澈经常抱着安安去秦既南那,放在他那里不用担心。
放下手机,叶蓁轻轻吐了口气,她坐在椅子上去帆布包里找昨天孟颜给她的巧克力,想分给程锦尝尝。
帆布包里东西不多,无非只有几本书和手机充电器之类的随身物,巴掌大的盒子却左找右找也找不到。
叶蓁停下动作,仔细回忆自己是不是昨天把巧克力落在了演唱会场馆内。
应当是没有,昨晚回家的时候她还吃了一块。
在家。
叶蓁猛地从座椅上坐起来。
她吃完随手放在了书桌上,忘记塞回帆布包里。
程锦正在对镜刷睫毛,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吓死我了,怎么了?”
叶蓁拿下自己的外套套上:“我要回家一趟。”
“回家?”程锦回头,“你不是刚从家里回来吗,诶——”
她的话还没说完,叶蓁已经匆匆离开。
两班地铁转公交,太阳出来了,风里夹杂着暖意,叶蓁跑到家门口时,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她站在门口,轻微地喘着气,过了几分钟,等呼吸稍微平复之后,才掏出钥匙开门。
锁匙转动,门推开的一瞬间,映入她眼帘的是客厅一尘不染的地板,延伸向前,餐桌旁垃圾桶黑色垃圾袋里静静躺着白色纹理印涂鸦的巧克力纸盒。
上午时分,太阳并不足以完全照进室内,空气寂静冷然,仿佛凝滞着薄薄的冰霜。
叶蓁脚步停在原地。
孟书华头发挽起,黑色毛衣下的腰背清肃,目光淡淡看过来:“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叶蓁低头,沉默。
孟书华冷冷道:“是发现自己忘带巧克力了是吗?这么急匆匆赶回来,怕我发现。叶蓁,我的话你完全当耳旁风是吗?”
她动动唇,还是没说话。
“我说过无数次,不许吃甜食,叶蓁,我是否对你太宽容?”
“妈……”
“你还记得我是你妈?”孟书华嗓音冷厉,“那你爸呢,你是不是还想去书房罚跪。”
叶蓁站在门边,门未关,穿堂风席卷过后背,随着孟书华的话,叫人战栗的凉意。
“如果再有下一次。”孟书华起身,“你也不必住校了,搬回家走读吧。”
……
回学校路上,叶蓁接到了孟颜打来的电话。
孟颜人在机场候机,闲着无聊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把钱给那位同学了没。
“还没。”
“啊,你那位同学是菩萨吧。”孟颜惊讶,随即半开玩笑,“不会是男生吧。”
叶蓁坐在地铁上,微微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孟颜反而愣住了:“还真是男生!蓁蓁,那你更要记得给钱了,不然欠人情……”
“表姐。”叶蓁听到电话里的絮絮叨叨,头一次打断,轻声说,“我会给的,我现在有点事,晚上再打给你好吗?”
“好。”孟颜听出自家表妹语气中的异样,识趣地挂掉了电话。
地铁呼啸而过,停在某一站,人潮上上又下下。
耳边恢复安静,叶蓁闭上眼,列车行驶声和人群的喧杂都仿佛某种白噪音,既近又远。
她头向后靠,心里空荡荡地灌着风,什么情绪都提不起来。
还需要有什么反应呢,又不是第一次经历,连难过伤心都多余。
叶蓁早已不记得幼时孟书华的样子,只记得爸爸去世后,妈妈病了一场,随即性情大变,不允许家里再出现任何彩色的物品。
不许她笑,不许她食甜,不许她像同龄人那样玩乐,餐桌上日复一日出现的,全是爸爸生前爱吃的菜。
叶蓁幼时不懂,只是害怕妈妈,不按她的规矩行事,便会被罚跪到书房里,爸爸的遗照前。
后来渐渐长大,知事之时邻居的风言风语也入耳,说怎么会有孟教授这样的妈妈,自己为丈夫守寡服丧就算了,还要折磨唯一的女儿。
她们的家,像是黑白电影的置景,孟颜卧室里有的玩偶玩具,孟书华统统都不许出现。
也不是第一次了。
耳边响起机械女声的播报,叶蓁睁开眼,下车,回到学校。
今天是周日,吃过午饭,叶蓁去了图书馆,她是学校图书馆志愿者的一员,要去值班整理书籍。
图书馆安静而空旷,空气中只有翻书声和写字沙沙声,她推着小推车,按照标号将书放回书架上,这是一项能让人抛却所有杂念,集中注意力的工作。
小推车里堆叠的书本渐渐变空,窗外的天色也一寸寸陷入黑夜。
最后整理完全部,叶蓁去向值班的林老师归还小推车,林老师笑着说她辛苦了。
走出图书馆,门口长长的台阶两旁亮着灯,昏黄静谧的光亮在学生们来往的脚步和谈笑中若隐若现。
叶蓁没什么胃口,回到寝室先洗了澡,出来时发现手机上有好几通未接电话,全是来自梁从音的。
她擦着头发,回了电话。
“蓁蓁?”电话那头,梁从音像是松了口气,“你总算接电话了。”
“抱歉,刚才在洗澡。”叶蓁将电话开了免提,用毛巾擦着头发,“有什么急事吗?”
梁从音顿了下,口吻带了些不好意思:“算不上急事,但可能又要麻烦你一下。”
“你说。”
“秦既南来还安安了,他说他没什么照顾动物的经验,所以……可能还得麻烦你和阿锦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