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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回鹤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若是买卖的话……”花满楼垂眸算了算,温声道,“大约在五十两银子左右。”
    傅回鹤脸上的表情缓缓空白。
    他刚才给了长盛君多少金子来着?
    一、二、三……足足八锭金元宝!
    傅老板抬手捂住胸口,忽然觉得心跳加速,呼吸困难。
    ***
    回去离断斋的当晚,花满楼就发起了高热。
    傅回鹤本来还在仓库里美滋滋地盘算,就感觉身上越来越热,到最后甚至有些发烫。
    这种感觉只有在从前走火入魔的时候才有过,但……傅回鹤碰了碰自己的脸颊,灵力循环体内一圈都没发现不对。
    过了一会儿,忽然脸色一变,扔下手里的东西就来到花满楼房中。
    花满楼显然是刚沐浴完,长发濡湿着披在身后,正伏案在桌上眉头紧锁奋笔疾书着什么。
    傅回鹤阴沉着脸走过去,将花满楼手中的笔抽出来扔到一边,莲花的花枝瞬间弯曲蔓延开来,将桌前的花满楼捆了两圈送进了傅回鹤怀里。
    花满楼转头去看桌上的宣纸:“等等,让我把那点——”
    傅回鹤抱着人大步流星走到床边,将花满楼按在床榻上,抽走半干不湿的外袍,手指插入花满楼发丝间,灵力蒸腾间将湿润的发丝蒸干,全程一言不发。
    花满楼终于意识到不对,想要抬手碰一下自己的脸颊,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被结结实实绑在身侧,全然动弹不得。
    傅回鹤低头垂眸,一只手贴着花满楼的脸颊,触手滚烫的温度让他眼底的暗色更沉。
    窗户支开了一半,星光探入房中拢在傅回鹤身后,在床帐中投下一片阴影。
    花满楼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好像在一阵阵的发冷,额头却又在不停地冒出冷汗,意识逐渐变得混沌起来,脑中一下一下钝痛得厉害。
    耳朵里嗡鸣作响,好像能听到许多的声音,又好像什么都听不到。
    傅回鹤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似的,飘忽而遥远。
    花满楼感觉到身上的束缚逐渐松开,手指不由得攥住傅回鹤的手,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却只是好像轻轻从傅回鹤指间划过。
    他这是怎么了?
    花满楼迷迷糊糊地想。
    这种感觉实在是很像幼年时重伤高热不褪的无助与无力。
    可他不是已经开始修炼了吗?
    为什么……还会生病……?
    花满楼努力睁开眼,在视线模糊的最后一个瞬间,看到傅回鹤朝着他附身靠近过来,那双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他看不懂的晦暗星辰。
    ……
    用灵力安抚好床榻上的人,傅回鹤伸手碰了碰花满楼的额头。
    虽然还是有些热,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凶险了。
    傅回鹤坐在床边,注视着花满楼许久。
    良久,傅回鹤替花满楼掖好被子,起身走到桌边,将花满楼费心研究的东西拿在手中,垂眸静静看了许久。
    按照常理,已经是修士的花满楼当然不会伤风生病,但是他今日几乎亏空了体内所有的灵力,又不知为何那些灵力又骤然回扑,这才伤到了他自己。
    最开始时因为灵力原本就是属于花满楼的木系灵力,花满楼尚且没有什么不妥,傅回鹤也并没有看出。
    直到回来离断斋,隐藏在花满楼体内的灵力骤然爆裂开来,导致花满楼的身体在这段时间比之凡人还要单薄脆弱几分,这才邪风入体着了凉。
    其
    实,花满楼若只是跟随长盛君学习阵法,循序渐进,并没有什么问题。
    可现在血祭大阵就像是悬在傅回鹤头上的一把刀,花满楼想要帮他,甚至在这方面拥有卓绝的天赋,但炼气期的修为对于上古大阵而言实在是太低了些。
    即使离断斋灵力充足,留给花满楼潜心修炼的时间到底还是太少,花满楼本身境界的不足会是一个很大的隐患。
    现如今在这里尚且如此,苍山境更是筑基才算修行入门的上古之境,到那时……
    傅回鹤的眼中闪烁着挣扎与犹豫。
    忽然,他抬起眼,锐利锋芒的眼神刺向屋外,神识扫到廊下的长盛君时愣了愣,顿时一切都明白过来。
    傅回鹤扣在桌面的手缓缓收紧,用力之大几乎在桌面上留下几道印记。
    深呼吸平静了情绪,傅回鹤面无表情地推门出去,反手在花满楼房间周围布了一层结界。
    长盛君转身看了他一眼,道:“没个十天半个月,他醒不过来。”
    “你故意的?”傅回鹤一步步走近长盛君,沉声开口。
    长盛君后退一步,迎上傅回鹤冷凝的视线,硬生生抗下肩头压下来的锋锐压迫感:“虽然他修炼时日尚短,但若是你真的想帮他,他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境界。”
    “他为什么到现在都只是练气期,除了你没人更明白。”
    傅回鹤的脚步一顿。
    长盛君的语气平和:“你打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他掺和进傅氏的事情中来。”
    傅回鹤没说话,眼神很冷。
    长盛君从傅回鹤的眼睛里看到了答案,他也随之沉默了好一阵,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刻骨的悲哀,缓缓道:“傅凛,一死了之的人走得潇洒,被以爱为名遗弃在原地的人,才最痛彻心扉。”
    “哪怕你能抹去他的记忆,洗去他的爱意,可是沉默的伤痕即使不会说话,也终究有累积成海,吞噬所有的一天。”
    长盛君凝视着傅回鹤:“别做那种愚蠢至极的选择与决定。”
    傅回鹤走到长盛君身边站定,沉默不言。
    过了许久,傅回鹤低声道:“他在阵法一道上,是不是很厉害?”
    长盛君笑了下:“我之前说过,若是在苍山境,他一定会是各个门派争抢的天才。”
    “血祭大阵的存在便是一种危险,他能出现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我研究血祭大阵三千年,曾经想过很多次逆转血祭大阵的方法,但没有一次成功。”
    长盛君感慨地摇了摇头。
    “他提出想要用另一种以柔克刚的力量引导中和阵法中的灵力,然后以阵法为媒介,将阵中人的灵力四散反哺去天地间。”
    “乍一听似乎很天真很容易,但在血祭大阵本身暴虐庞大的灵力冲刷下,这几乎可以称之为一个天才而疯狂的想法。”
    “我为什么会想要研究逆转血祭大阵?”长盛君抬头看向离断斋天空中的星辰,“因为只要能够控制血祭大阵逆转的灵力,就能至少在一瞬间,让已经高高在上的神重新变回凡尘生灵。”
    “傅凛,哪怕你再强,都不可能真的去和本源世界的天道抗衡,除非——将他拉下来,变成和你一样的存在。”
    “白日里阵法之所以会炸开,不是因为花满楼失败了,而是因为他灵力不济没能画完完整的大阵。”
    “虽然这么说有种很不甘心又奇妙的感觉,但……”
    长盛君轻声道。
    “这些日子以来,他给我一种,或许出路真的在他身上的宿命感。”
    “毕竟千千万万的凡人中,只有他在离断斋灵力不济的时候正巧掉进了裂缝;也只有他,在那一池子各式各样的种子里,选了你这么一颗难搞又不讨喜的破石头
    。”
    傅回鹤垂下眼帘。
    长盛君等了一会儿,都没等到这人吭声,终于,难得挤出的耐心告罄,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为人师贴心长辈的长盛君重新罩住兜帽,转身就要走。
    才刚走了没两步,衣裳就被人都后面拽住了。
    长盛君转身,没好气道:“撒开!”
    傅回鹤不松手,反而将另一只手伸过去。
    长盛君挑眉。
    傅回鹤哼唧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功法,给一本。”
    长盛君眼皮一跳:“我没有!”
    傅回鹤用一种“我都还没说要什么功法你就懂了你还说没有”的表情谴责长盛君。
    长盛君:“……”
    过了一会儿,长盛君动作慢慢吞吞地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本小册子,一把塞进傅回鹤怀里,没有给傅回鹤继续开口的机会,板着脸扭头几步便消失在廊下。
    他是几千年的老妖怪了,虽然因为当初重伤的缘故在离断斋当了一段时间的傻种,但在化人之后几乎已经恢复了之前的状态,虽然做不到自由来去离断斋,但偶尔过来串个门到也不难。
    傅回鹤看了看花满楼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看怀里书皮泛黄的小册子,喉结上下滚动,脚尖在地上来回碾了好一会儿,这才找了一个没花没草的地方坐了下来。
    将摊在膝上的小册子翻开,傅回鹤缩在台阶角落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面寥寥几行的功法和叠在一起的一双双小人。
    月色隐没,星光璀璨。
    坐在台阶上的男人长袍垂地,发丝逶迤。
    只是那霜白色发丝中隐隐露出的耳朵尖,绯色通红。
    ***
    天色尚早,朦胧的光亮只透进来房间丝丝缕缕。
    花满楼醒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想要坐起身,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腰间横着铁箍一样的力道,身后也紧紧贴着温热的躯体,整个人就像是被浸在温水里,暖和得四肢发软。
    混沌的脑袋缓和清醒了一阵,花满楼低头,看到环在自己腰间的一双手臂,怔忪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手覆在傅回鹤的手背上。
    傅回鹤用下巴蹭了蹭花满楼的鬓角,睁开来的眼神分外清明:“还要再睡一会儿吗?”
    花满楼摇了摇头,顿了下,低声道:“头疼。”
    傅回鹤搭在花满楼腰间的手便移到花满楼脑后的穴道上,轻轻按压起来,让灵力渗透进经脉里。
    花满楼的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只静静背靠在傅回鹤怀里让他替自己一下下按着。
    按了一会儿,傅回鹤的手指划过花满楼的脸颊,而后俯下身轻吻着花满楼的发丝,轻声道:“抱歉。”
    不该把你当做花朵一样护在身后,患得患失,甚至在两人走到现在之后,遇见事情还想着将你推开。
    花满楼自幼生得一颗七窍玲珑心,这么多年没接触傅回鹤的长盛君能看出来的事情,他日日与傅回鹤相处,又如何看不出来?
    他垂眸安静了片刻,而后在傅回鹤有些不安之际转过身来,与傅回鹤面对面躺在同一张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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