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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榆一直在正对着检查室门口的椅子上坐着,兢兢业业地帮温遇旬抱着大衣,在温遇旬做检查的这段时间里,听过了身边小孩儿哭闹着不想打针的全过程,除了眨眼,动都没有动几下。
    直到面前一直紧盯的门开了,全身的肌肉才如同重生一般地又活过来。
    医生对沈榆说:“检查报告下午来拿,患者醒了以后,观察十五分钟,如果没有产生太明显的身体不适就可以走了,有情况随时叫我们。”
    病房门关了,就又是他们两个人。
    温遇旬的呼吸很沉,眼睛紧闭着,沈榆平展开一直抱在手里的大衣,给他盖在身上。
    病房里出奇安静,沈榆却发现自己的大脑此时过分活跃。
    那种在路边站着吹冷风,思绪纷飞却抓不住一缕的感觉又回来了。
    检查是否顺利呢,麻醉推进皮肤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头晕吗,会痛吗,他没人看着就忘记吃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掉呢……
    他坐在床边想这想那,手指不自觉地缠着温遇旬大衣的一角,将那块高级的毛呢抓得很皱,忽然手上碰上了个东西,他手背一痒,动作和思绪一齐被截断似的停下了。
    温遇旬仍躺在床上,眼睛却半睁开来,侧躺着低了低头,头发碰到沈榆的手背。
    “醒了?”沈榆撩开他眼前的碎发,问。
    温遇旬的头发比沈榆更粗也更硬,黑得很纯粹,不像沈榆的细发,在光下看总是带着一层棕。
    温遇旬模糊地从喉咙里发出了个音节,眼神转向沈榆。
    早就听过打了全麻的部分患者会在意识尚未清晰的时候做出一些类似神经病的反应,沈榆停止乱飘的思绪,心里产生一种隐秘的期待感。
    昨天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由于不放心,他还在手机上查过相关的副作用,了解过大部分后,大数据突然给他推了一条视频。
    视频由一位刚经历全麻、并没有完全清醒的女生的朋友拍摄,视频里的女生精神亢奋,笑嘻嘻的,嘴里含着些胡话,然后拍摄者笑着问她:“你说你是小猪?”
    女生挥舞双手,说:“是呀!我是呀!”
    沈榆想到这里,捉弄人的恶趣味一下子涌上来,便也低头,在距离温遇旬耳朵很近的地方问他:“你清醒了么?”
    温遇旬声音很闷:“嗯。”
    沈榆看了看他,“真的?”
    温遇旬的回答像没听清沈榆问了什么,仍是:“嗯。”
    沈榆确定了,拿出手机,想了想,点开了录音软件,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小狗?”
    温遇旬千辛万苦给他抓回来的玩偶小狗发挥作用,相较小猪,小狗在沈榆心里的份量重了不少。
    他依旧恹恹的:“嗯。”
    “……”沈榆无声地笑出来,乌黑的眼珠弯在眼皮里。温遇旬无知无觉地看了他一会儿,眼睛又闭上,重新睡过去了。
    温遇旬又睡了二十多分钟才醒,醒的时候沈榆遵守约定,就坐在他身边,拿着手机放在耳边,不知道在听什么笑得很开心,他确实一眼就能看见。
    他没心思纠结沈榆在笑什么,脑袋里像是有人重重敲钟,“咚——”一下,温遇旬又被敲得闭上了眼。
    沈榆的余光抓到动静,有些手忙脚乱地放下手机,接着迅速蹭到他身边。
    “这回是真醒了吧?”他问。
    听不懂什么真的假的,温遇旬晕得皱眉,心情不佳地:“嗯。”
    沈榆听到他又“嗯”,抿着唇,很克制地笑了一下,发出了一点细碎的声音。
    “头晕吗?”
    温遇旬翻了个身,说:“有点。”
    沈榆点头,两人遵循医嘱,又在病房里待了十五分钟,等到温遇旬没那么头痛,出来和医生打了个照面,就被允许走了。
    今日气温有所回升,外头太阳热烈,沈榆的发丝如约而至似的呈现一种飘浮的金色,温遇旬脸色有些苍白,垂着眼皮,手放在大衣口袋里,精神不虞地缀在沈榆身边。
    “检查报告下午会出来,”沈榆看温遇旬的表情,问,“要不要先回家睡一觉?”
    温遇旬嗓子难受,多的一句话都不愿意说,于是很简短地回答:“不回家,带你去外面吃饭。”
    沈榆以为温遇旬指出的吃饭类似于约会,没想到等他们坐上车,温遇旬坐在副驾驶给沈榆调导航,机械女声传出的目的地指示是“滟宴”。
    “去坑他一顿。”温遇旬说,随即靠回椅子上,抱着胸又陷入假寐状态。
    他放任自流的态度令沈榆有些难以安定,温遇旬闭着眼睛不说话,也不动,像把生死都交给了沈榆。
    沈榆咬咬牙,鼓起勇气正打算跨出这史诗般的一步,却发现根本没有跨动。
    “你踩的是刹车。”温遇旬说。
    沈榆羞愤低头:“对不起。”
    他觉得自己来开,温遇旬和他必然都是难逃一死,犹豫道:“要不我还是叫司机……”
    温遇旬在旁边已经快要跌入睡眠,语气很冷:“不用,开。”
    在经历了无数次偏航后,沈榆一脚油门一脚刹车地开到滟宴门口的停车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长舒了一口气。
    温遇旬从另一侧下来,脑后的头发有些乱。沈榆那么多次急刹,他眼皮都没动,不知道是真的太难受,还是根本懒得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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