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过平坦,这里实在不是藏身的好去处,明林领着她们到了一处清浅的水边,扭头说道,“那边有片山丘,还有个山洞是我平时……坐禅的地方,走,我们去那里。”
看着流动的江水,两三丈宽的江面,连刚才催促杨芃的丫鬟拂翠也有些怯意了。
明林看出她们怕水,率先跨进去踩在一块大石头上,江水只浅浅的没过他的小腿,他转动佛珠念了句经,虽没听出念得是什么,可竟有让人平静心神的感觉,念完经语,他又对着杨芃安慰,“水横跨大晋境内,养育我大晋子民,只溺恶徒,不伤善民,别怕。”
大概是他念经的模样太虔诚,又有着“仙灵”的身份,说出来的话极有信服力。杨芃和拂翠手牵着手提着裙摆在水里迈步子,明林不时的回头告诉她们踩哪边,或者伸出胳膊扶她们一把。
等到过了江,没走多远,果然看见了疏密错落的树林,穿过那片树林,绕到山的那面,就是明林说的常“参禅”的山洞,山洞不是很大,洞口朝阳,因而洞内干爽明亮。平时只呆明林一个人的洞三个人进去就有些拥挤了,因而明林只在洞口站着,看那两人堆在一处坐在干草上依旧是满脸的慌张。
这个山洞是明林每次跑出来的栖身之处,有他从寺里捎出来的不少东西,蒲团,烛台,一本心经……
拂翠想生火烤烤两人湿了的裙子,被明林制止,“被人看到烟就麻烦了,你们在这里等着吧,我回寺里看看情况,给你们捎两套我的僧衣,嗯,开春新裁的,我还没穿过。你们别乱跑,我很快就回来!”
杨芃点点头,声音有些哽咽,“你去吧,帮我看看到底怎么回事,那些人为什么要抓我娘。”
明林很快的离开了,只是没多久又去而复返,在杨芃震惊的眼神下把兜着野果的僧袍一抖,将那些色泽鲜亮的野果都放到了草堆旁的石盘上,“我怕我回来的太晚,你们别出去,饿了渴了就吃些果子,我走了!”他说完又对着杨芃重复了一句,“别怕,我会尽快回来的。”
这是他今天第几次跟她说“别怕”了?明明是比自己还要小的人,个头也没自己高,此刻居然成了她们的依靠。
没了明林的山洞骤然就冷清了下来,杨芃闭着眼睛和拂翠靠在一起,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带着刀的官兵那么不客气的把母亲推搡着走,她咬紧了牙关,抖着身子,还是忍不住把一直没掉的眼泪掉下来。拂翠只比杨芃大一岁,她老子娘都是杨府的家奴,因而和杨芃一样也是担心害怕着府里的事,却还是轻拍着杨芃的胳膊安慰她,“侯爷是大晋的功臣,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仙灵也说了没事的,小姐别哭……小姐,小姐念念经吧,求神佛保佑家里平安。”
杨芃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眶拿过石盘上的经书,还有明林刚才遗落下的佛珠,像母亲平时那样转着珠子,比从前任何一次都要心无旁骛的诵起经来。
寺里,一个兵差正在跟领队模样的官兵汇报,“刚刚轻点过一遍人数,还差杨家的大小姐和一个丫鬟。”
官兵拇指抚了抚茶杯的杯沿,冲着端坐上首的性礼大师问道,“大师可知杨家小姐主仆现在何处?”
性礼是主持性慈的师弟,也是寺里的管负俗事的,他眼睛朝下方坐着的官兵一瞥,“寺里鲜少女客走动,想必你们要寻的施主已经不在寺内了。”
“哦?”官兵头领把杯盖一扣,这寺庙的门已经被守住,绝对不可能会逃出去个大活人,因为是皇家寺庙,刚才搜的时候只是让僧侣门开门通窗,而且搜的都是普通宅院,后头有几处小园还没仔细搜查……“不知大师可否行个方便,让我的人把后头院子也盘查一遍,毕竟是朝廷钦犯,真要躲在咱们兴隆寺,大师也说不过去是吧?”
“后面的三处院落,一为方丈的禅房,一为‘仙灵’的居所,还有一处是藏经阁,施主既是奉了皇上的旨意,贫僧自是不能阻拦,只是还要先向主持禀告一番,省的出了岔子。”性礼对着这些粗鲁的官兵暗暗摇了摇头,让一个小和尚去找方丈。
官兵头领自然也知道后头不能轻易动,吩咐手下的人不可造次,只查人,不许破坏一物,更不许惊扰了“仙灵”。
去请示的小和尚回来的时候居然将方丈也请了来,要知道性慈方丈轻易不见客,就连圣上每年年礼上见到性慈都是十分恭敬的。方丈的出现引起不小的波动,性礼站起来走到他身后,“师兄,您来了。”
性慈微点头,看向对着自己施礼的官兵,“寺里今日还真是热闹啊。”
“叨扰方丈了,今早圣上下的旨,翔安侯通敌叛国,罪无可恕,满门抄斩。我等也是奉命来寻侯府家眷。”
听到“满门抄斩”的时候性慈皱了下眉头,念了声“阿弥陀佛”,长叹一声,“既是要抄查,诸位随我一同查看吧。”
说着,便抬脚领路,朝着东北向自己的住处走去,“这是老衲礼佛的地方,诸位请查看。”
“得罪了。”官兵头领亲自一间间屋查过去,什么都没看见。
性慈方丈又领着人去搜了最易藏身的九层藏书阁,依旧无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