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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桓红着眼眶,漫步于江边岸上,夜风打在他的脑门上,带走了因情绪激动而升起的最后一点热意。
    低头看向自己手心,那是从树上解下来属于“蔺于”的红绸。刚才她让自己滚出去,没想到自己还记得将它带走。
    绑好绸带是期待愿望能够实现,景桓不可能帮  “蔺于”实现愿望,他伸出手去,任凭红绸飘落于水面。
    抬起头来,眼角的泪已经干涸。
    天将破晓,他的天却再也不会亮了。
    ——
    客房内的璇玑也已经冷静下来,她刚才主要是长辈心态的恨铁不成钢,至于什么大逆不道的禁忌恋,她自来是不太在意的,更刺激的也不是没有过。
    表现出的愤怒,更多的是因为他的行为超出了她的预料。
    她引导控制景桓多年,这孩子是她完成任务最高效也是最方便的人选,她多年来以亲情为纽带,作为执棋之人操控着大梁朝局发展,却不成想,她最得意也是最依仗的棋子,如今成了导致败局的最大变数。
    这样下去不行。
    纵使她知道景桓足够理智,他清楚的知道与自己并无可能,可是今夜他忽然忍不住,若是未来某天依然忍不住呢?
    她不适合留下了。
    疲惫的揉了揉眉心,璇玑思考着下一步棋应该怎么走,本来计划着在他身边一步步操纵着朝局形势,直到重审旧案那天的来临,可现下牵一发而动全身,好好的计划全都变为一张废纸。
    可她不在,若是以景桓自己,纵使可以走到重审旧案那天,也难免横生枝节,再拖延个数年。
    要怎么办呢……
    ——
    毫不起眼的密林中,甄平一身水汽,却没有急着换衣服,而是先放了只信鸽,随后才翻身上马,朝江左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另一只信鸽于驿站飞出,两只鸽子一前一后,乘凛冽江风飞过水面。
    “飞流,鸽子给我,是不是甄平传信了?”
    信鸽刚落于屋檐之下,就被飞流顺手捞走,还好黎刚眼尖,这才把鸽子从飞流手中解救出来。
    近来天气好,梅长苏身体还算不错,他推开窗户,温和道:“甄平说什么?”
    “信中说誉王与璇玑公主已至琅琊山附近,二人看起来不像主仆,誉王及其手下的人对璇玑公主颇为尊敬,昨夜二人深夜外出不知做了什么,今早誉王将一条红绸扔入江中,已经被甄平捞了上来,不过浸水后字迹模糊,需要晾干后才能辨认。”
    梅长苏搓了搓衣角,思索着誉王与璇玑公主的关系,鸽子噗簌簌落于桌面,腿上绑着细小的竹筒。
    黎刚诧异道:“这……这好像不是我们江左盟的鸽子吧?”
    “不是”,梅长苏取下竹筒,看完了上面的话,“这是璇玑公主的信鸽。”
    “她发现甄平了?”
    “没有。”
    梅长苏将信递给黎刚,听着他诧异道:“她与誉王要来江左盟?这句‘所思所想皆能验证,所求所愿指日可待’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梅长苏摩挲衣角的手指不停,他看向远方,“但见了面……或许就能知道了。”
    ——
    当璇玑和他说,要前往江左盟的时候,景桓是欣喜的。
    至少她还愿意和他说话,也没有因为那晚的事情而回避疏远,就好像那天晚上的歇斯底里从未发生过,二人十分有默契的略过不提。
    看着前面礼貌带路的黎刚,景桓侧头低声问道:“您带我来江左盟所为何事?”
    一路上,景桓也问过几次,每次璇玑都是同一个回答,这次也一样。
    “见了面就知道了。”
    二人被黎刚引至中庭,梅长苏早已站于庭外,见誉王进来,便向他行了一礼。
    “草民梅长苏,拜见誉王殿下。”
    景桓礼貌浅扶了一下,道:“久闻江左盟梅宗主大名,您客气了。”
    客人们用完了晚膳,由着人送去客房,黎刚将梅长苏扶了起来,抱怨道:“宗主坐了这么久,腿都麻了吧,我扶您在屋子里走一走吧。您也是,随便找个什么理由打发他们不行吗,非要这样劳神的陪着。”
    梅长苏半倚在黎刚身上才站稳,他长舒一口气,神色没有放缓半分。
    “宗主,怎么了?”
    “誉王……与我心中所想大不相同。”
    梅长苏没有为黎刚解惑,只是遥遥的看着远处的客院。
    他的棋局立于朝堂之中,本人又远在江湖,执子之间本就依靠着对于棋子的判断。
    依照他的打算,献王誉王两王之争将于几年后到达顶峰,他再借梅长苏的身份,以苏哲之名重回金陵。介时朝堂党争之势明朗,两王将朝中尸位素餐的官员瓜分干净,大浪淘沙,剩下的自然是不同流俗的中立之士,他将与他们一同辅佐景琰登上帝位,以雪赤焰之怨,以平官场清明。
    可近来掌握的消息以及此次与誉王一见来看,他对朝中许多形势的判断都是错误的,譬如庆国公案,在景琰靠向誉王后,梅长苏直觉金陵必定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景琰做出这样的选择。他派人深入调查,果然发现许多看似中立的忠直之臣,私下里竟然都与誉王有所来往,反而是表面上的誉王一党,有能力的尚且还好,一些奸滑之辈总能在与献王的党争中折损。
    这合理吗?
    在局之人或许没有察觉,可观棋之人一眼便可看出端倪——誉王在以党争之名,以献王之手,清理官场毒瘤。
    这是好事,却也是扰乱他多年计划的意外发现。
    ——
    “梅长苏此人才冠绝伦,有济世之才!怪不得您要特意带我来一趟,只是与他对谈一下午,我竟有醍醐灌顶之感!”
    景桓回了客院依然兴奋,若不是瞧见梅宗主神色倦怠,他真想与他彻夜长谈,聊聊治国之言!
    想到这个,他略为惋惜道:“可惜梅宗主身体虚弱,看着就是需要温养,不可劳神劳力之人,否则真想请他入仕,来日一定是一代名臣。”
    “他能不能成为一代名臣,要看你了。”
    “什么?”
    “我带你来这里,只有一个目的”,璇玑关上院门,十分熟练的坐在院中桌下,为自己倒了杯茶,“叁天时间,说服梅长苏为你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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