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对了……还有个地方没搜。”王易铭一步步走来。
这时,我才意识到他并不是朝着我的方向,而是朝着裴追——确切地说,是裴追的床头。
他先是又一次把视线落在裴追身上,看了好一会,我觉得他可能是想把裴追掀开,看看他有没有把什么东西压在身下或者抱在怀里之类的。
但幸好估计裴追还是有点威慑力的,王易铭暂且放弃对他对手动脚,转向裴追身侧空荡荡的另外半张床。
这是张双人床,裴追一个人睡尺寸大点的床并不奇怪,奇的是他竟还多年如一日地放两个在枕头,好像边上躺着个看不见的人,每日与他同床共枕似的。
王易铭将手摸向了裴追身旁的枕头。他缓缓摸索着枕头底下——蓦然,脸上满是喜色。
“找到了!”他压的极低的嗓音因激动而颤抖:“我真是服了,裴追竟然把这种凶器放在脑袋边上,也不怕一不小心睡着了撞到,刺个对穿——”
他明显又在对那个看不见的人说话,手下同时用力扯那枕头底下的东西,而渐渐地,他终于意识到不对了,掀开枕头,视线却撞上了一双冷如坚冰的眼睛。
时间仿佛停滞了一刻,而后一切都上了加速度。电光火石间,裴追腕部用力,彻底摆脱王易铭抽出了枕下的“凶器”。
——那是一把匕首。刀刃薄如蝉翼,白似飞雪,比一般匕首更薄更细更长,刀柄漆黑,却在某种角度能看到一些繁复的纹路。
这些纹路还似乎是“流动”的,盯着看越久,越让人觉得这匕首似乎有种诡谲的灵性。
裴追竟然将一把明显见血、压着许多人命的凶器放在枕头下面,日日同床共枕。
我微微一愣,却忽然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沈无生前贴身携带的破法匕首。
却不知这王易铭为何非要得到它,或者应该说是他身后的东西,想用这匕首做些什么。
裴追忍到现在,可能也是将计就计,在找这个答案。
裴追握住匕首柄部,目光沉静,动作却快若流水,只见匕首划过一道寒光,毫无准备的王易铭被惊的狼狈后退。
但奇的是,这看起来毫无身手的王少爷竟然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躲过了裴追如电般地突然一击。
裴追一言不发,动作又快又狠,反手又以匕首去刺其胸口,却不曾想王易铭竟一边慌乱地交换,一边动作精准地抬掌刚好切在裴追脉上,动作几乎快到无法以肉眼捕捉。
匕首就这么偏离了目标,王易铭得寸进尺,伸手去抢匕首,裴追反应够快,迅速收回手臂,让他落了个空。
这样过了几轮,我渐渐看出了古怪——这王易铭果然有异。
裴追在近身一道上已算是难得的高手,此人可空手和裴追有来有往地过上几招,按理身手已是相当不错,但仔细看来其动作却处处僵硬,神未随意动,四肢动作总给人一种异样的割裂感,倒好像有些木偶被人提着线摆布似的。
——提线摆布?
我想到王易铭一直以来的自言自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却苦于无法告知裴追。
裴追再次出手,却没想到眼见就要挨上王易铭的脖颈,忽然像是一阵看不到的巨力袭来,匕首被狠狠打的一歪,裴追身形也是一晃。
王易铭哈哈大笑起来,便要去夺那匕首,裴追只是靠在墙边,一手握着匕首,另一手无力垂落在身侧,仿佛已经力竭一般。
而就在这似乎胜负已定之时,局势忽然发生了逆转——
裴追豁然抬眸,左手不知从哪里掀起个小水桶,兜头盖脸地向王易铭泼去!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别说王易铭愣了,连我都愣了。
然后我才发现那是个油画洗笔用的小水桶,估计用了很久了……那水浑浊脏污,黑乎乎的,甚至有些粘稠……
我知道裴追有时会在卧室作画,我比较惊讶的是他这么爱干净的人居然会把这么一桶脏水放在窗帘底下囤着包浆,不倒掉清洗……
不过,我很快便意识到他恐怕是故意的了。
随着那桶黑水泼下,王易铭身后一个形态古怪的东西正在成型。
它细长扁平,黑水不停顺着往下流,让我几乎看不出它本来形态,只是此物身体中央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点在高频率的一闪一闪……我定睛一看,才意识到那竟然应该是他的眼睛。确切地说,应该是这东西的成百上千个复眼。
这应该就是曾伴黑天末日而生的地底怪物了。
地底怪物如果不想,人无法看到他。但其既然能影响现世,便自然是真实存在的。
于是简单的很,给它泼个带颜色的水,这诡秘的怪物便无所遁形了。
不过,我总觉得这幕有点眼熟,印象中好像有谁也干过这缺德事……
眼前明晃晃地突然出现了个明显不属于人间的东西,裴追却似乎毫不惊讶。
倒是怪物现形后,王易铭反而乱了方寸,他明显本能地想跑,怪物却还想操纵他打,又苦于已经现形没法偷袭裴追。
一人一怪合作得一片混乱,反观裴追动作毫无停滞,如行云流水,三两下便将匕首横于王易铭颈间。
王易铭一看就没被人拿刀横过脖子,看起来腿都软了,喊道:“别别,别杀我——我,我是沈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