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早慧的,沉默的孩子,脸上有她父亲的影子。
蒋华容沉默着,褪掉了鞋袜,扔掉了手上的娃娃,转身朝大海走去。
不到一米高的孩子,走没两步,海水就到了腰的位置。
蒋华容回头,跟在岸上的母亲遥遥对视。
只有癫狂的恨意。
蒋华容垂下眼眸,继续朝海的深处走去。
海浪拍打着,她彻底被海水裹挟。
咸腥的海水倒灌进嘴里。
隐约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变故。
几个人上前将也想投海的女主人控制住了。
老蒋总急切的声音飘了过来:“救我老婆!她要是死了,那个小的也没什么用了……”
下沉,下沉……
纪晴雯注意到蒋华容骤降的心率,她终于还是明白,面前的人对她到底有多重要。
她不希望对方消失。
意识终于驱散了恐惧,纪晴雯伸手,握住了蒋华容的手。
蒋华容不断地下沉,却看到一只海豚游过来,将她托起。
空洞,静谧。
仿佛跟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失去了联系。
纪晴雯缓缓睁开眼,看到一个自称周书君的女人在雪白的病房里陪着她。
手上的戒指还在,但那个给她戴上戒指的人如今在哪里?
“纪小姐,你终于醒了。”
“她,她在哪儿,她活着吗?”
周书君对此避而不答,只是替纪晴雯把身上的被子又盖好了。
纪晴雯害怕起来,顾不得身体的状况,起身就要拔掉针头。
乔秘书闻讯赶来。
“纪小姐,冷静。”乔秘书说,“伤人者已经被抓到了,网上的舆论也已经控制住了。昨晚求婚的事,已经打点好了,路人不会说出去的,您仍是自由的。”
说话间,乔秘书又拿出一份不知道蒋华容什么时候写好的赠予合约,经过公证。
纪晴雯根本毫不在乎什么赠予,她本来就不是物欲特别强的人。
“我只关心,她在哪儿?”
乔秘书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告诉纪晴雯了:“蒋总还在抢救。”
“那我就去手术室外面等她。”
“纪小姐,你该回到剧组拍戏了,你知道的,这里的医疗资源都是顶级的,你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乔秘书说,“何况,就算抢救过来了,蒋总不希望您看到她虚弱的样子。”
蒋华容命硬,没死,转进了普通病房。
但是,乔秘书一只不肯让纪晴雯见蒋华容。
因为全剧组人都在等她,纪晴雯没办法回到剧组,撑起精神,把最后的戏份拍完了。
杀青那天,纪晴雯受到了巨大的一捧鲜花。
卡片上的字,她一眼认出是蒋华容的字。
顾不得跟剧组的人好好道别,纪晴雯冲到了医院里。
然而,那前段时间对她紧闭的病房大门,此刻完全敞开。
护士在整理床单,雪白的,空无一物的。
“住在这里的人呢?”
“走了。”
“哪一种走了?”
“活着,回家休养了。”
美利坚,康涅狄格州纽黑文。
在耶鲁大学,蒋华容度过了人生中最纯粹的几年。
这里,也成了她精神上的唯一圣地。
她在学校附近有一处房产,但不是浮夸的豪华住处,是位于海岸边的小屋。
纪晴雯找到这里来的时候,蒋华容也吃了一惊,她只是懒懒地趴在沙滩上晒太阳,忽然就有人给她擦防晒霜,把她吓了一跳。
“乔秘书出卖的我?”
“我自己猜到的,”纪晴雯说,“不是她告诉我的。”
经历过之前的求婚和生死,两人再见面,话语间多了一点沉重的东西。
并肩走在海边的沙滩上,阳光照下来,让这午后变得闷热悠长。
“我一直很想谢谢你。”
“为什么?”
“一直以来,是我需要你,不是你需要我。”
纪晴雯本来想跟她聊聊她母亲的事,但是蒋华容恹恹的,兴致不大,所以也就没有开展这话题。
沙滩上阳光正好,两个人就那么并肩躺下了。
睡意渐渐侵袭,纪晴雯临入睡的关头,心脏突然抽了一下。
海浪的声音把她唤醒。
她坐起身来,身边只有蒋华容的外套和浴巾。
一串浅浅的脚印朝海中蔓延而去。
像她说过的那样,她愿意消失在世界上,成全纪晴雯的自由。
“蒋华容!你不能撩拨了我,反过来就逃走了,我恨你!我也恨这么喜欢你的我!给老子回来!求完婚就跑?有这么容易的事吗?”
纪晴雯也把外套一脱,朝着目光中那个缥缈的影子游了过去。
蒋华容最终被纪晴雯拖回海岸边,按压出了腹腔内的海水。
见蒋华容幽幽转醒,纪晴雯擦了眼泪,恨不得踹蒋华容一脚。
在蒋华容的后腰处,不知何时也纹上了纪晴雯的名字。
“为什么纹在这里?”
“这样,每次你抱我的时候,你的手都能摸到自己的名字了。”
两人相处了太久。老婆这个称呼叫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