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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事本来就没什么好质疑的!
    朱瑞心里窝着火。他觉得自己方才要是离正殿门口远一些就好了。要是没听见父皇与高阁老的话,兴许他这会子心情还能平静一些。
    朱晟看着儿子的脸,忽然低头笑了笑:“你这个傻小子。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他确实算计了皇兄,但皇兄也不是什么任人算计的小可怜。那两碗补药,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什么。确实对身体有大补作用,如今他如此忙碌,晚睡早起,每日只能睡上两个多时辰,却还能保持精神奕奕,就是这两碗补药的功劳。只是相应的,他将来也不大可能会再有子嗣了。药里的一些材料会带来某种隐患。
    这可又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没指望自己能生出儿子来。有女儿就够了。
    当着皇兄的面喝下两碗对自己身体没有大碍的补药,换来的却是至高无上的权利,朱晟觉得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自然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他有很多事情想做。过去看着皇兄坐在龙椅上,受各方面制约,行事也是优柔寡断瞻前顾后,还认为自己是老成周到之举,朱晟早就有无数怨言了。如今,他正好有机会去试一试,用自己的方法是否能做得比皇兄更好?
    他也是先帝之子,是金枝玉叶,长年镇守北疆,自问一直将燕地治理得很好。如今,他打算把自己的经验用在燕地以外的地方。只要他能凭自己的才干,让百姓过得更加富足安稳,那他此生就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他本就是上马能杀敌的武将,同时也是下马能治民的藩王。登上皇位后,他会比皇兄做得更出色的。
    朱晟看着朱瑞,微笑着说:“忘了高老狐狸方才说的话吧。他虽然说了些不大中听的话,但也没忘记给自己留后路,已是服了软。你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倒是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将来了。”
    “我的将来?”朱瑞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我的将来不是已经定好了么?父皇为什么还要叫我去想?”
    “因为现下屋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再没有旁人在,所以朕才想让你再想想。”朱晟微笑着盯住儿子的双眼,“先前问过你的那件事,你还没有改变主意么?只做燕王府的主人就好?不打算去试试,住进东宫是什么滋味?”
    第1653章 确认
    朱瑞不确定父亲朱晟问他这个问题,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
    他们不是早就商量过了么?
    虽然那时候,朱晟问的是刚刚得知自己身世的他会否觉得不甘心,明明他是大行皇帝的长子,却只能屈居燕王世子之位,幼弟朱珞则可以光明正大地成为储君,未来继位登基,执掌天下,但是朱瑞打从心底里没把大行皇帝当作是自己的父亲,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他认定自己是藩王之子,继续做个藩王,镇守边疆,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当然,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朱瑞反而成为了皇子。朱珞是以皇侄的身份成为了储君。虽然有大行皇帝的遗旨在,可朱晟若真有心要易储,各种能忽悠住天下人的理由随便找!更别说大行皇帝的遗命中还有一条,是让朱晟等到朱珞有了健康的子嗣后再把皇位传给他,想必也是在防备朱珞无嗣这一条。既然朱瑞与朱珞都是大行皇帝的血脉,那么朱晟无论把皇位传给谁,都是可以心安理得的。
    只是对于朱晟本人而言,视若亲子的朱瑞,他自然是看得比侄儿朱珞更亲近几分的。
    所以他今天会特地问朱瑞这一句话。他得确定朱瑞真正的想法。倘若朱瑞对那个位置真的有兴趣,他不介意做一回坏人。
    储位更迭可能会带来朝廷的动荡不安。若是朱瑞单方面有想法对朱珞取而代之,采取些什么台面下的手段,同样有可能会影响到朝廷的安稳。在朱晟看来,这种事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倘若孩子真的有心要争夺储君之位,他自然要助一臂之力的。反正他又不会伤了侄儿朱珞的性命,会另行把人安置好。若能用平和而不起波澜的方式解决这个问题,那他就省大力气了。
    这也是为了避免一些居心叵测之人从中挑拨谋利。
    朱晟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朱瑞与朱珞之间产生冲突,双方明争暗斗,影响到朝廷安定的。他要是在调和小辈们的斗争中花费了太多的精力,还怎么集中精神做自己想做的事呢?他更不想看到两个品性脾气都挺好的孩子斗个你死我活,年纪轻轻就断送了性命。
    面对朱晟的询问,朱瑞并没有思考多少时间:“我对东宫没有想法,只是一心想要早些回北平去。在京城待得久了,我对这里的人实在是不耐烦了,不想一天到底跟人勾心斗角。”
    朱晟笑笑:“在北平,你也同样要与人斗心眼子,所以这并不是理由。此处只有你我父子二人,所以你要跟朕说实话。倘若你对储位有心,朕自然要帮自己的儿子。但你若无意于此,那么……朕就会专心培养朱珞,但凡朱珞对你生出一丝疑虑之心,朕都会替你打消掉。兴许朕还会做出种种动作,让朱珞与世人皆确认你没有立储的可能。倘若有人胆敢在朱珞面前进谗言,朕就会先把他们的手给剁了!为了避免大水冲了龙王庙,朕必须先问清楚你的想法。”
    朱瑞明白了朱晟的意思,想了想,平静地回答:“我是真的没有那个想法……父皇,我虽是在萧家长大的,但小时候被送进宫中陪伴三殿下,一年里倒有七八个月是住在宫里头,前前后后也有几年的功夫。那时候我对这座皇宫可没什么好记忆。不是被人欺负,就是要处处压抑自己,只能让三殿下出风头。东宫……我在那里挨过好几次板子,有一回我都以为自己会死掉……我看了那里门上的牌匾,都会觉得恶心!若真要我搬进去长住,只怕我一天都待不下去。”
    朱晟不为所动:“不喜欢屋子可以改建,不喜欢牌匾可以做新的。你在宫中受过委屈,那是因为当时你只是臣下之子。如今你在宫中是皇子,身份与从前不一样了,不会有人再给你委屈受的。你就不想扬眉吐气一回,成为这座皇宫的主人么?”
    朱瑞笑笑:“就算成为了这座皇宫的主人又如何?若是我从来没离开过京城,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兴许我还会有几分动心。可当我见识过外头的天高地阔,在草原上策马狂奔过,体会过自由自在不受拘束的日子之后,我就再也不想被束缚在小小的四面宫墙之内了。皇宫真的太小了,还不如紫禁城大。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得久了,我会憋闷得慌的。北平没什么不好,我也可以随心所欲地在北方边境活动。相比之下,朱珞小小年纪就把自己困在了小小的皇宫之中,我还替他委屈呢!”
    朱晟听得笑了:“听出来了,你这是真心话。”事实上,若不是他本人年纪已经不小了,又有旧疾在,他也是受不了长年生活在皇宫中无法自由外出的。但他已经见识过世间的风景,如今耐下心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倒也没什么可难受的。朱瑞不一样,他还年轻。既然他更向往外头自由的生活,那就让他去吧。
    朱晟微笑着问儿子:“你的这些想法,有没有跟你媳妇提过?她也同意么?”
    朱瑞对此十分有自信:“儿子还没时间跟她好好细说这些事,不过她一定会同意儿子的想法。大行皇帝临终前嘱咐说,若是太子殿下日后无嗣,就要过继儿子的嫡长子。儿子当时是无奈答应了,可过后跟媳妇说时,她就老大不乐意。她若是对皇位有什么念头,就该对这种事欣喜非常了,如何还能拉长个脸,抱怨大行皇帝问都没问过她这个将来儿子的母亲,就擅自决定了她儿子的前程?她还说要去翻找医书,看有什么好的药膳方子对太子殿下有帮助,争取让太子殿下多生几个儿子,免得要打她儿子的主意呢。”
    朱晟不由失笑:“你们夫妻俩可真是绝配!这个媳妇是你自己找的,果然找得好!”
    不过夸完儿媳妇后,他又再问了一句:“你们夫妻都是这么想的,那你们将来的儿子呢?倘若你们的孩子对那个位置有兴趣,是否会怨恨你们断了他的青云之路?”
    朱瑞平静地回答:“我们会小心教养孩子,不会让他生出这样的念头来。倘若他还是有了那样的想法,那就断绝他动手去争取的可能。我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可不想让他走上顺义郡王的旧路。”
    “好,朕明白了。”朱晟笑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既然你下定了决心,朕自会让你顺心如意的。朱珞那儿有朕呢,他会一辈子感激敬重你这个兄长,无论旁人怎么说,都会力保你一家平安顺遂顺心如意下去。”
    第1654章 评价
    朱瑞离开乾清宫的时候,心情愉快了许多。
    他依然很讨厌高阁老,厌恶后者摆出一副处处为大行皇帝与储君着想、为大明百姓着想的忠臣模样,却总是把他们燕王府一脉视作坏人。
    高阁老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对他们父子一无所知!
    不过,朱瑞虽然生气,可是看到父亲朱晟轻描淡写地打发了高阁老,而高阁老也在装模作样过后,向新君表示了臣服,那他也没什么可纠结的了。高阁老已经不可能再在朝中风光下去了。就算他说告老还乡后依然还会盯着他们父子的行事,那又如何?他们就是不会干他以为他们会干的那种事,就让他一直等到老死吧!
    无论高阁老怎么跟人说他们父子不可靠,等到新君朱晟将来把皇位交到储君朱珞手中时,一切的谣言都会被打破。朱晟将会是世人世代称颂的一代明君,守诺君子,而高阁老不过是个不辨忠奸的糊涂老头子罢了。
    朱瑞想到那个情形,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
    不过,走到有宫人内侍出没的地段时,他还是收敛了表情。眼下正值大行皇帝丧期,奉天殿里还停着灵呢,那么多官员诰命在那里哭灵,叫人看到他脸上露出了笑容可不好。
    朱瑞低了头,重新露出肃穆的表情,低调地往奉天殿的方向走。他还得在大行皇帝灵前跪一会儿灵,念几遍经文。若是能在那里遇到储君朱珞,他就可以顺便把方才高阁老做过的事略作删减,告知对方,也好让朱珞知道这个老狐狸是出于什么想法,才视新君朱晟为敌的。等到朱珞知道,一切都是误会,还是高阁老自己胡思乱想才导致的误会,也就不会再有用这个人的想法了。
    朱珞毕竟是储君,是早就预定了未来皇位的人。有些事是不能忽略他的意见的。但只要把他说服了,那么其他人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朱瑞无比盼望着,内阁能少几个与父亲朱晟过不去,成天疑神疑鬼的臣子。大行皇帝在位时,虽然总觉得自己是个明君,但在很多政务处理上都有些糊里糊涂的,留下的臣子也不是个个都能用。如今有了新君,朝中自然要有新气象,不能配合新君做实事的人,还是早些走人,空出位子来给真正靠谱的官员吧!
    然而朱瑞并没有在奉天殿遇见储君朱珞。后者似乎还在慈宁宫不曾过来。
    朱瑞远远瞧见废太子之妻薛氏带着几名慈宁宫的侍女过来哭灵了。她与其他宗室女眷并不在一处,看起来还是十分显眼的。朱瑞才往她那边看了两眼,便有一位嬷嬷过来跟他说话:“燕王殿下,太后娘娘正想叫你过去问一件事呢,方才已经打发人往乾清宫去请了,没想到你在这儿。老奴这便向你禀报一声,请你去慈宁宫见见太后娘娘吧。”
    朱瑞想起了近日慈宁宫的几位常客,有些犹豫:“不知道皇祖母有什么话要吩咐我?”
    那位嬷嬷笑了笑:“太后娘娘大约是想知道皇后娘娘几时会到京城。燕王妃娘娘有几日没出宫了,因此也说不清楚,太后娘娘只好来问殿下了。”
    朱瑞了然,谢过了那位嬷嬷,跟殿中的执事太监说一声,又与在场的几位宗室长辈打了招呼,做足了礼数,便退出了奉天殿。
    幸运的是,他到达慈宁宫的时候,那几位太妃、大长公主并不在场。似乎是因为天气太势,几位长辈的身体都不是很好,太后娘娘请她们到慈宁宫里歇一歇,又叫太医来替她们诊过脉之后,就让她们先回家去了。不过同样的,他也跟太子朱珞错过了——后者前不久才离开,大约是走了别的路,因此跟他岔开了。
    朱瑞也不以为意,向太后请过安,又给永宁长公主行过礼后,只跟妻子谢慕林交换了一个眼色,便按照太后的吩咐在旁边坐下了。
    他刚刚才问过新君朱晟关于嫡嗣母岳氏进京的时间表,因此这时候可以回答得上太后的提问:“父皇说,先前大行皇帝透露出要让他为太子殿下摄政的意思时,他就往北平传信了。他料想自己会在京城待上几年,不可能一直与王妃分隔两地,便让王妃收拾行囊提前进京了。只是父皇当时想到,大行皇帝驾崩之后,宫中前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万一有什么乱子,王妃进京路上可能会受到打扰,因此特地在家书中嘱咐了王妃,路上不要大张旗鼓。父皇先前也没跟孙儿夫妻俩提这事儿,因此孙儿也是今天才知道的。王妃……皇后娘娘的船驾三日前已经过了徐州,离京不到一半的路程了,想必十天之内,应该就会到达京城了吧?”
    太后叹道:“你父亲是个周到的性子。这事儿连哀家都不知晓,可见他有多小心。不过皇后身体不好,路上也不好过于辛苦了。你父亲要是再给她去信,就让她别着急,大热的天气,可别因为赶路赶出个好歹来,一切以保重身体为上。她就算到了京城,哀家也不敢叫她干重活的。横竖宫里的事务有你媳妇盯着,都料理妥当了,哀家也没什么好操心的,让皇后也放宽心。好不容易夫妻团聚了,她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岂不扫兴?将来还有的是忙碌的时候呢!皇帝的后宫固然人少又省心,但身为国母,可不仅仅是要管着后宫而已。再者,大行皇帝已经去了,过些天皇帝就要正式继位登基。等皇后到了京城,还有正式的立后大典。若不把身体养好,哀家就怕她连立后仪式都撑不过去!”
    朱瑞干笑了两声,应了下来。太后对新皇后岳氏的态度还算不错,很有些真心为她身体着想的意思。既然如此,朱瑞当然要进一步促成这对常年不见面的婆媳之间的融洽关系。这也是在为父亲朱晟分忧呢!
    太后想知道的就只有皇后岳氏进京这件事。由于新君朱晟后宫无人,是否该多纳几个妃子,好正正经经添个子嗣,这种事太后还没考虑清楚。她知道朱瑞的真正身世,自然明白这事儿有多么敏感,不能因为她想要小儿子有真正的血脉后代而胡乱插话。具体的,她得等到小儿媳岳氏进京,再与后者商议。
    因此她就随手把大孙子朱瑞给打发了:“你这几日都跟着你老子在宫中忙活,你媳妇也是几日没回府,留在宫中替哀家分忧。辛苦你们了。今日暂且无事,你且带着你媳妇回府去歇一歇,明儿再来吧。若是你老子寻你,哀家自会替你挡着。”
    朱瑞早就想回家去休整一二了,闻言顿时大喜。谢慕林露出一个节制的微笑,走到朱瑞身边稍稍靠后的位置,与丈夫一同向太后谢了恩,又强忍着心中的欢喜,与朱瑞一同离开了慈宁宫。
    看着长孙夫妻俩亲亲热热携手离开的背影,太后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永宁长公主看着她的表情,试探地问:“母后觉得瑞哥儿夫妻俩怎么样?”
    “挺好的。”太后微笑道,“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第1655章 闲话
    太后本来就很喜欢大孙子朱瑞与大孙媳妇谢慕林。在大行皇帝驾崩之后,她在悲伤之余,也曾冷眼观察过这两个小辈的行事,见他们十分沉得住气,并不因为身份骤变而露出轻狂之色,便对他们更加满意了。
    太后对永宁长公主道:“瑞哥儿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无论是在之前还是之后,他对阿晟的敬重都没有改变过,对珞儿也依旧关心亲近。哀家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对那个位子没兴趣。哪怕是当日大行皇帝说,要是珞儿无嗣,就要过继他的嫡长子,他也是不情不愿的。倘若他对那个位子有一点贪心,都不可能如此平静。
    “可他又没打算安心做个富贵闲人。阿晟让他去北边镇守,他也准备好要跟敌国大仗了。该做的事他都会做,不该他得的东西,他眼角都不会扫一眼。这般知所进退又明事理的好孩子,上哪儿找去?大行皇帝膝下五子,就数这一个最让人省心!倘若不是被大行皇帝耽误了,闹得如此身世不清不楚的,我们哪里还需要为了储位的归属而忧心?!”
    太后想起大儿子年轻时候的骚操作,就忍不住要发劳骚。两个儿子瞒了她那么多年,但凡他们有人跟她透露一句,她也能早早替朱瑞安排好出身,哪怕是萧明珠的身份敏感,在玉牒上给孩子换一个“生母”也不是多难的事儿,那样朱瑞便又是大行皇帝的儿子了,无论是要出继燕王府还是入主东宫,都有回转的余地。可惜,她从头到尾被蒙在了鼓里。幸好小儿子把朱瑞给认了回来,她又有了个好孙子。否则,好好的孩子只能流落到臣下家中,被不知所谓的妇人蹉磨前程,她想起来都要心痛死了!
    还有大孙媳妇谢慕林,这个她本来以为只是出身平平、教养良好的晚辈媳妇,远比她想象的要优秀、稳重。从前她就很喜欢谢慕林温婉平和、细心周到,行事总是不卑不亢。如今她发现,这个孙媳妇与大孙子一般,都是不恋慕权位的好孩子,并没有因为地位忽然发生变化,周围人等都变了嘴脸,就端起了架子。谢慕林如今说话行事一如从前,她都把后宫大权交到前者手上了,对方也没有独揽权柄的意思,反而处处拉上永宁长公主,又时时向她请示……
    行事如此小心谨慎,真的不象是个年轻刚进门的小媳妇。或许这是因为娘家父母教养得好?
    太后如今真的很喜欢谢慕林。她在后宫待了那么多年,自问眼光不错。她看得出来,谢慕林并不是装出如今这副谦卑稳重的性子,而是自然而然地做出了这样的姿态……
    相比之下,太后曾经高看过的废太子妃薛氏,就十分让她失望了。
    明明所有长辈都允诺过,会让薛氏安心留住宫中的,可她还是免不了想东想西。从前是特地去巴结乔贤妃,如今发现新君换了人选,她又不再靠近乔贤妃了,而是天天粘在妯娌谢慕林身边,无论说话的语气,还是礼仪姿态,都透出了几分谄媚的味道……
    谢慕林对她都没改过态度,依旧客客气气地,她又何必把自己放得这么低?皇家同辈媳妇之间,相处起来就从来没有过这么尴尬的时候……
    亏得谢慕林不与她一般见识,明明好几回都忍不住露出了尴尬的表情,但从来都没把话说透,也是给废太子妃留一个体面的意思。
    太后跟永宁长公主吐嘈着薛氏的事迹,感叹道:“哀家都看不下去了,因此便时常给瑸哥儿(废太子朱瑸)媳妇安排些差使,省得她老缠着瑞哥儿媳妇不放。”
    永宁长公主干笑:“母后圣明。瑞哥儿的婚事,您老人家当初是点了头的。废太子的婚事,却是曹氏自己决定的。她不肯听您老人家的劝,如今吃了亏也是活该。”
    太后笑了笑:“这哪儿是什么吃亏不吃亏的事儿?曹氏原本的眼光也不差,不是还看上了你家三媳妇么?无奈瑸哥儿不懂事,最后也只能把现在的媳妇配给他了,图的不是媳妇的性情人品,只是贪人家的祖父有权罢了。两口子本来就合不来,瑸哥儿还被猪油蒙了心,夫妻之间闹得如今这般难看,哀家也没什么好说的。
    “依哀家的意思,这娶媳妇的时候,做母亲的还是不要太过自作主张的好。倘若罔顾孩子自己的意愿,强行给他配了姻缘,将来两口子过得不好了,孩子要吃苦不说,做长辈的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瞧瞧瑸哥儿与薛氏,这活生生的例子就在眼前呢!他们夫妻要不是闹得太难看了,哪里有玏儿与那个王氏兴风作浪的余地?!”
    永宁长公主自然是点头称是了。
    她为了证明自家母后的话说得很对,还主动提供了别的例证:“从前的二殿下……林昭仪给他挑了何家长房的长女。那姑娘瞧着还不错,只是母亲性情不好,倒把女儿的终身给耽误了。那时候,二殿下对这门亲事也不大上心,林昭仪则是图何家有兵权,也不知打了什么主意呢,就定下了婚事,后来果然没有好结果。”
    太后轻哼了一声:“何家兄弟的家教……哀家就觉得信不过。太会投机了!只因为旁人几句闲言碎语,他们竟然差一点儿就辜负了大行皇帝的信任!何家二房的主母倒还罢了,养出来的女儿性情也不坏。珞儿自打见过那姑娘一面,就没提过要换人了。哀家觉得让他娶何家二房的女儿也无妨。虽说何家兄弟靠不住,可只冲着姑娘的母亲,哀家就觉得这个孙媳妇娶得过。只要姑娘本身不是爱生事的性子,心里有主意,能拦得住娘家亲人乱来,那珞儿就不愁会走上他老子的旧路了。”
    永宁长公主忙道:“何家二房的主母毕竟是咱们朱家的血脉,总比外姓人明事理知轻重一些。”
    太后又叹了口气:“何家二房应是无妨的,但他家长房……终究是个隐患。他家那大姑娘原本是瑛儿的媳妇,既然两人有缘无份,也没必要强求了。可她一日未定下终身大事,她母亲总是免不了要在何大面前说三道四……”
    “那么……”永宁长公主顿了一顿,“方才东原王妃提起的那件事……母后觉得怎么样?”
    第1656章 择配
    大行皇帝刚刚驾崩,眼下正值国孝,宗室妇们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提起什么儿女亲事。
    但是,太后与老妯娌们坐在一起闲话家常,肯定免不了要提一提各家的儿孙们的。东原王妃就提到,他家三儿子家的孙儿,虽是嫡出,长相不坏,学问品性也还可以,却总是打不起精神来做些实事,整天游手好闲的。如果说他几年前还有心要钻研一下书画诗词技能,认真做点学问,如今就完全是条咸鱼了。归根到底,是因为原本定好的亲事忽然变了卦。他本来很喜欢那姑娘的,骤失所爱,便一蹶不振了。
    偏偏他还没办法去抗议这件事,因为前未婚妻二次定亲的对象,身份地位都远在他之上,而且性情也不大宽容。全家上下巴不得没人知道他曾经跟那姑娘定过亲,就怕姑娘的婚约对象知道了他的存在,会折腾得他不得安宁。
    太后一度对这姑娘的身份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毕竟东原王府的孙辈,也算是近支宗室了,更别说还是嫡出。这样的孩子,前未婚妻的第二任未婚夫婿身份地位竟然远在他之上,必定也是宗室成员了吧?若是因为婚约对象之故,记恨了宗室自己人,那就不太应该了。太后与东原王妃相处得挺好的,有心要替她的孙子说和说和。
    结果就听说了那位背约另许的姑娘原来正是前二皇子的前任未婚妻,何家长房的嫡长女何颖君。
    东原王妃不可能不知道何颖君的身份。她特地在太后面前提起这件事,怎么可能是无意的呢?考虑到她那个被退婚的孙子至今还在为这桩婚事纠结,不曾再觅良缘,太后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猜到对方的真正想法了。
    虽然太后觉得自己好象被老妯娌算计了,但事关儿孙们的终身大事,她也没有多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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