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兮举起一直拿手上的那只小玩偶,这玩偶像是抓娃娃机里的那种,她演上了,“我今天还收到了陌生男生送的娃娃了。”
方岳一把抽走:“没收了。”说着大步向前。
陈兮笑得不行,追上去:“还给我!”
“说了没收了。”
“不行,把娃娃还我!”
“我重新给你买一个,别想留着其他男人给你的东西。”
方岳后来果真给陈兮买了一只小玩偶,那只陌生男生给的玩偶被他带走了,陈兮问起,方岳就说:“你这么惦记?”自此,那只玩偶下落不明。
考试周一晃而过,荷川也迎来了初雪,两人在萧瑟寒风中收拾行李回家。
二零一五的寒假和历年有所不同,有的学校寒假长达五十天,有的学校寒假依旧是一个月左右,荷大属于后者。
方茉的寒假足有四十多天,她早就已经回来,回来的时候家里没人,她不愿意一个人呆着,就偷溜到送吃哥所在的城市去了,行踪只告诉了陈兮和方岳,对方老板他们宣称是和朋友去旅游。
方岳和陈兮在路上商量今晚怎么过,他们没急着返家放行李,先去超市买了一堆食材,准备晚上吃火锅,结账的时候方岳又拿了两盒套,行事明目张胆。
大约快要过年了,超市每个收银台前都大排长龙,陈兮跟在方岳身后,见状她悄悄后退,绕出了队伍,走到收银台出口处,双手插着外套兜兜,东张西望一副等人的样子。
方岳微垂着眸,把购物篮里的东西一件件摆上台面,眼皮掀起,余光扫向出口处的那道身影,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
结完账,他拎着两购物袋的东西,经过陈兮身边的时候手肘轻碰了一下她,像打了个接头暗号,陈兮随即跟上去。
一坐进车里,方岳就把人从副驾一捞,搂着狠狠亲了几下,似笑非笑说:“不是胆子大的很吗?”
陈兮说:“要脸,要脸。”
“哦,那我不要脸?”
陈兮很会,“那你要我还是要脸?”
方岳:“……”
方岳放开人,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看都不看她地说:“你今天晚上完了。”
陈兮心头小鹿乱撞,一路上都在想着是怎么个“完”法,方岳却一个字都没多说,全程一副清风朗月的样子。
进地库停好车,陈兮拎购物袋,方岳拿行李,进电梯的时候,方岳说:“先洗澡。”
陈兮心口又撞了一下,结果到了家门口,大门一开,客厅灯火通明,两人在门口不约而同地停了一下,然后听到一声熟悉的喊叫——
“兮兮,你们回来了!”方茉跟头小牛犊似的冲了过来,把陈兮扑了个踉跄,方岳下意识在她腰后扶了她一把,方茉满眼都是见到人的喜悦,没留意到方岳的小动作。
“你怎么在家?”陈兮问方茉,“你不是在你男朋友那里吗?”
“回来了呀,今天刚回来,我又不呆他家过年,再不回来我怕我爸妈得怀疑。本来我下午回来的时候想跟你们说一声的,但你们不是要考试吗,我就没吵你们,”方茉笑嘻嘻说,“也没提前跟你们说,怎么样,惊不惊喜,你想死我了吧?”
陈兮点头:“想你,超想你!”
方岳脱鞋,拿着行李一言不发地进了屋,陈兮边跟方茉瞎聊,别偷眼瞧他。
晚上的两人火锅变成了三人火锅,方茉口若悬河,一会儿撸袖子一会儿甩筷子,聊她寝室里那些八卦,说她寝室那个圆妹又有了新恋情,她那个渣男旧男友知道后忙不迭地跑来求复合,还在女寝楼下摆蜡烛送花,方茉当时就接了一盆水,让圆妹给对方洗个澡。
陈兮听得津津有味,连火锅都没心思吃,方岳则又恢复成了在家中沉默寡言的模样。
饭后方岳洗漱回房,陈兮被方茉拉着一直聊到快十点,回到房间,陈兮还有些意犹未尽,直到听见方岳的声音。
“终于聊完了?”
“啊,聊完了,你还没睡?”
“才几点?你过来。”
陈兮走到小门口,看向靠坐在床头的方岳,方岳房间只开着壁灯,书也不看,手机也不玩,他抱着胳膊,似乎一直在等她。
陈兮朝方岳卧室大门看了一眼,走过去试了下有没有反锁,已经锁了,她小跑向方岳,往他床上一跳,床垫震了震,方岳笑着把人接住。
“方茉在家。”陈兮小声说。
“怎么?”
“别了吧。”
“……什么别了?”
陈兮摸摸他脸,然后亲亲他脸颊,“你忍一下。”
方岳靠回床头,笑了一下,受不了似的把陈兮脖子一箍,将人箍到了胸口,他低头亲了她一口,克制着没其他动作,说道:“想什么呢,我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
他们放假晚,新年的气氛已经布满大街小巷,小区里张灯结彩,路灯上都挂着小红灯笼,小区大门也已经拉起了新春横幅,每一幢楼的楼顶都打开了逢年过节才会开启的彩色灯条。
方岳看过陈兮的记事本,知道她寒假的详细计划,她要做兼职,所以今年过年依旧不打算回家。
方岳从枕头边拿起一个红包,陈兮刚才没留意。
红包很厚,看着沉甸甸的,方岳把红包搁在他们面前的被子上,说:“这是给你的新年红包,本来我想着该不该给你,因为你有点倔脾气,怕给了你会让你多想。但我想了很久,还是想把这红包给你,里面的钱都是我兼职赚的,不是家里的钱。”
方岳抱着陈兮,垂眸看着她,低声说:“四年了,你过年一直没回去过,今年过年,你回去陪陪你爸和你弟吧。”
第80章
红彤彤的红包纸封面印着一只卡通小羊, 小羊是烫金的立体浮雕,卷毛造型灵动可爱。
再过几天就是农历羊年,前不久潘大洲买奇趣蛋, 拆出一只塑料小羊, 波澜不惊地说:“我就知道, 兔年开出兔子,龙年开出龙,羊年就开出羊,就不能有点新意吗,比如羊年开出一只烤全羊, 最好是孜然味的!”
陈兮以前盼着时间能飞速,她能快快长大,快快参加高考,刷题刷累的时候她总想着为什么时间这么慢。但一晃神, 高考如约而至,大一学年已经过半, 再回首的时候, 她会惊叹古人的文学涵养, 白驹过隙的形容真的恰如其分。
四年前的昨天, 她刚来荷川, 满大街都是兔子装饰, 四年后的今天, 荷川街上全是各种羊的元素。
陈兮看着烫金的浮雕小羊,心头像山顶敲响的那口钟,沉重的“咚”声后, 余音缭绕山间, 心脏跟着震颤。
她喉咙哽塞, 额头抵住方岳锁骨,手在被子里揪着方岳的衣服。
方岳见她不拿红包,又一言不发,他心脏砰砰跳着,因为猜不出她的想法,他慌了一瞬。
方岳手搂着陈兮肩膀,用力按下去,喉结滚了滚,语气尽量平缓,“说句话,嗯?”
陈兮额头抵着他,没有马上动作,又过了几秒,她才缓缓抬起头,眼底有很淡的红血丝,眼睛水润,额头有一块压出来的红印子。
陈兮开口跳脱:“你红包纸是从奶奶房里偷的?”
方奶奶每年都要送出一摞红包,床上这个烫金立体浮雕的款式和方奶奶往年送出的是同款。
……方岳也不知道是不是松了口气,看看她的眼睛,又看看她的额头,总觉得自己刚才那点慌乱有点难以启齿。他给陈兮揉了下额头,没好气说:“我还以为你哭了。”
陈兮:“差点就要哭了。”
方岳:“那怎么没哭?”
“你想我哭啊?”陈兮靠着他,说,“晚了,我眼泪都憋回去了。”
方岳:“我发现我就没见你哭过。”
“你还真想看我哭?”
“哭总比你胡思乱想好,”额头好像越揉越红,方岳推开她脑袋,说,“谁知道你到时候会乱七八糟想些什么,那还不如哭,至少你哭了就明摆着是感动。”
“我能想些什么,”陈兮顾左右而言他,指着红包说,“我不就想你是不是偷奶奶的红包纸了吗。”
方岳拿起红包,在手上掂两下,后脑勺抵着硬邦邦的床头,垂眸看着陈兮,陪着她先岔开话题,好笑地说:“小区北门有家喜糖铺子,里面也卖红包,奶奶的红包都是在他家买的,你不知道?”
“哦,”陈兮确实不知道,“那是我误会你了。”
方岳说:“反正我现在在你眼里,不是成天想着那事,就是做贼,是吧?”
“别这么说你自己,你没这么糟糕。”
“……谢谢你的包容?”跟陈兮在一起久了,方岳也学会了她有时候讲话的调皮腔调。
两人看着彼此,都笑了起来,原本略显严肃沉重的气氛彻底变了调。
方岳重新把红包放回被子上,就摆在陈兮面前,陈兮伸手拿住,手指底下感受着光滑的纸张,言归正传说:“我也不是倔脾气,但是钱这个东西比较敏感。”
“知道,尤其在我家。”他们家因为钱而衣食无忧,也因为钱曾经遍体鳞伤,寻常人之间谈及金钱都要三思而后行,何况在他们家。
方岳说:“所以我让你别多想,你暑假从老家回来后有休息过吗?成天不是学习就是兼职挣钱,过年就好好休息一回。”
“我怎么没休息过,我又不是铁人,我还跟你去旅游了呢。”陈兮反驳。
“铁人就跟我出去旅游了一天,”方岳见她额头红印还没消退,忍不住又伸手,轻轻按了按,说,“怎么样,回不回去?”
“铁人先看看你红包里有多少钱。”陈兮打开红包,看到厚厚一叠,“这么多?都是你兼职赚的?”
“嗯。”
“不对啊,”陈兮看向方岳,“你博物馆薪水我知道,很一般。”
方岳现在也没打算瞒她:“我晚上还去做家教了,不然你以为博物馆天天晚上加班?哪有这么多班加。”
“……你那个时候怎么没说?”
“说什么,我告诉你我晚上又找了一份兼职,然后等着你问我为什么还要找兼职?”方岳说,“其实那个时候我真没想太多,而且我们那会儿刚在一起,告诉你了,真怕你胡思乱想。”
“你怎么总想着我胡思乱想,”陈兮顿了顿,问,“……还有吗?”
“还有什么?”方岳想了下,“嗯,我在学校里也接了一点工作。”
陈兮心脏仿佛被热手捏住,又滚烫又酸疼,想到暑假的时候,方岳每天晚归,回来总会站在她床头,跟她说几句话,或者亲亲她。
陈兮头缓缓低了下去,又被方岳捏住下巴,重新抬起。
“还是别感动了,”方岳有点别扭地说,“你要是真哭了,我估计也不太舒服。”
陈兮噗嗤笑了,又靠回他怀里,额头抵住他锁骨,方岳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房间静默无声,半晌,靠够了,陈兮又抬起头,这回脸颊抵在他锁骨位置,脖颈后仰地看着他,问:“你赚得都在这里了?”
“给了你整数,”方岳说,“我剩了点零花。”
陈兮坐起来,把红包往他胸口一拍,“那跟你的零花一起收好。”
“……什么意思?”
陈兮的手机早就从睡裤口袋里滑了出来,她在被子底下摸了摸,摸出手机,点开手机银行给他看,里面是一笔不算少的存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