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成,送入洞房——”
两颗心都猛地颤了下,赵决握住桑枝的手,两人都感觉到了对方手心的湿热,赵决的声音有些哑,“枝枝,我送你进洞房。”
“……好。”
周围的宾客热潮起来,桑枝只觉得自己像是走在云里,每一步都踏的虚浮,若不是赵决一直撑着自己,都怕自己闹了笑话。
到了宾客看不见的地方,桑枝听不见声音了,她才终于捏了捏赵决的掌心,话还未说出口,赵决就已经猜到一把将她抱起来,大步流星走到洞房。
桑枝的侍女在后面远远地跟着,房中的喜婆乍见到赵决抱着桑枝进来忍不住说起喜话,赵决拂了拂床榻,身子被轻轻地放上去,喜婆的话才将将止住。
赵决按着拇指,黑沉沉的眸子水光潋滟,“好,都下去领一些赏钱喝喜酒吧。”他支开了他们。
脚步声和托盘的声音慢慢散去,桑枝坐在榻上,一颗心都高高地吊起来,小巧的红色绣花鞋上的东海珍珠晃了晃藏进嫁衣里,“赵决?”
软绵的声音从盖头下传来,赵决缓过神来,从托盘上拿起那根细长的玉如意挑起来盖头,金帘下桑枝终于看到了别的颜色,杏眸不期然地撞进赵决的眼中。
顿时呼吸便被摄住,像是在蛇盘旋的枝条上搭筑窝巢的鸟儿般,桑枝觉得自己无路可逃了。
“赵决?”桑枝又软软地叫了一声,声音有些急。
“我在。”
赵决的喉结滚动几下,将金色的面帘掀起,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转而就被浓郁的黑色盖住,“是不是累了?”他将桑枝的金冠一点点解下,沉实的重量压在掌心,赵决眼眸中多了丝心疼,另一只掌心已经在为桑枝慢慢揉着了。
感受到了熟悉的赵决,桑枝终于稳了心态,慢慢放松下来,“是啊,我今天好累。”她熟稔地靠在赵决的掌心里,毛茸茸的发丝轻轻在他的掌心蹭着。
不知不觉中,桑枝的性子便被他养的这么娇气了,赵决心中满意极了,面上却仍旧沉静,“我等下让侍女进来为你洗漱。”
话音刚落,怀中的人便身子僵住了,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声若蚊吟,“好。”
**
赵决的气息离开但仍旧沾染了些在桑枝身上,她脸上的烟霞还未褪下,瞧着娇俏极了,侍女进来为桑枝重新梳妆更衣。
屏风后已经备好了温度适宜的热水,今日的气温不算高,但桑枝还是出了些汗,沐浴完之后才觉得身上舒爽了几分。
赵决还在厅堂喝酒,怕是要喝到天黑才能归来,桑枝用了些面又将床上啥的桂圆红枣什么的一颗颗拾起来,偶尔剥了一颗送入口中。
这个屋子设计的与桑枝的闺房很像,只是又添了好些个柜子,屋内陈设的都是些女儿家爱的小玩意,都是赵决为桑枝准备的。
“小姐,夫人让我给你这个。”冬酒见人终于散了桑枝也得空了才从怀中掏出了个小金册子,模样隐蔽不可说。
桑枝当下就明白了那是何物,脑内的一根弦绷起来,“我不要,你快把它藏起来。”这种东西万一被赵决看到那多可怕,桑枝不敢想下去。
冬酒怎可能依她,着急道:“这是夫人交代的,让我必须给小姐看的。”
“我知道那是什么不需要了。”桑枝红着脸拒绝,但冬酒仍旧一脸认真,桑枝只好接过,“好,我收下了,你快去看看赵决有没有喝多。”
冬酒点头,踏出房门的时候转头又道:“夫人还吩咐了让小姐一定要看,不然会吃苦的。”
她说的认真,桑枝却听得害臊,随口应了她几声,可在冬酒离开的时候将那本小册子又深深的藏到最里间的那个柜子里,那柜子中放的都是些桑枝的衣物,想来赵决也不会翻到,桑枝定了定心神将它又往里塞了塞。
天还为暗,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本倒在榻上的桑枝立马端正起来。
赵决已经换过了一声轻便的喜服,面上似乎还有些水珠,称的他面容都软和了些,身上的酒气还未完全散去,他来到桑枝身边时一双柳叶眼都似乎有些亮闪闪的醉意。
桑枝扶着赵决坐上了床榻,气氛有瞬间的冷凝,旋即又被赵决滚热的掌心散开,他的掌覆在桑枝手背,桑枝终于迷迷糊糊地想起来,从前他好像没这么热的啊。
赵决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个白色骨哨模样的东西放到桑枝掌心,此时他的眸子看来好像没有了醉意。
“枝枝,这是我的妖骨,”他吻了下桑枝惊愣的眼睛,湿热的触感在眼皮上留下,他继续道:“枝枝,我爱你。”
桑枝此刻只觉得掌心的那支骨哨都热烫起来,妖骨是什么不言而喻,从前路上她央着莫若水他们讲了许多妖怪传奇故事,其中就讲到过这妖骨。
桑枝的指尖有些颤抖,一点点顺着他的脊背摸到他的腰背下,丝毫没有注意到赵决的眼神一点点变深,他小声呜咽了声,桑枝只当是自己摸对了位置弄疼了她,当下便又小了几分力道,轻轻地触在那处,“阿决……”
她的声音略带了些哭腔,而赵决此刻只觉得在火上炙烤,腰处被她细嫩的掌心细细摸着,带了几分酥麻的过电感,这种滋味难以言喻。
天地似乎翻转了一瞬,桑枝被压在床榻之上,入目的是赵决满是情/欲的脸和满目红色,她觉得自己都有些晕了,哭腔还未褪去,眼中也含有水光,“……赵决?”
濡/湿的感觉在眼眶处打转,赵决像是听不见桑枝的声音,紧紧握住她的腰,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含混的声音在耳畔想起,桑枝听得清楚他了什么。
他说:“枝枝,你是我的了。”
之后的事情桑枝记不太清了到了最后自己甚至体力不支晕了过去,中间那个妖骨也不知做了什么用,她只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是被一只蛇紧紧包裹住无处可逃,尖细的哭叫声像是催化剂,赵决充耳不闻。
桑枝不明白,之前她身上只要有了一点点红了他便心疼地不行,今夜他却像是变了个人,到了最后桑枝只记得他那双黑沉的眸子,锁骨处满是红/印,明明疼的是自己,赵决却一直在她耳边声音低哑的吓人。
“枝枝,疼疼我。”
窗外种满了梨花树,今夜的风刮得有些大,白色是花瓣纷纷扬扬地从树枝吹落,地上的潮气化水,白色的花瓣染上水印陷进土中。
**
四月十六,桑枝与赵决完婚。
梨花开了落,满院落满了纯白花瓣,落了后又枝头上又结满了清甜的梨子,四季交替,此后生生世世,他们永不相离。
作者有话说:
某日,赵决晨起为桑枝拿衣物,一本书硌到手指,将之抽出,竟是一本金色不可言说的小册子。
赵决:“此乃何物?”
亮闪闪的小册子顿时将睡意朦胧的桑枝惊醒,“……若我说这是《葵花宝典》你信不信?”
“……”
赵决眸子愈来愈沉。
第96章 番外完(沈/莫/苏)
天地广阔,终有再会。
一轮长月高高悬挂, 无边的月光从远处的山顶倾泻而下,仿佛给山峰蒙上了一层白纱,沈逍客没有睡意, 拿了一条干净的棉布正细细地擦着剑。
周围除了虫鸣便一丝声音也无, 桑枝他们回江南后沈逍客几人也同时离开出发了,再游历三月便要返程了。
剑身反射着凌冽的锋芒, 沈逍客似有所感地抬头向苏池那边看去,果不其然他的视线正注视着莫若水那里, 或许经过了桑枝他们的事情,他与莫若水之间也要解开不少了。
那件事情也该过去了。
沈逍客垂下眸子, 剑刃倒映出他身后的树影, 仿若回到了那难忘的一日。
苏欢的鲜血染红了怀山派的青砖,也从此将苏池与莫若水的关系增了一道沟壑。
苏欢是苏池的妹妹,这个很少有人知道,但沈逍客就是知情人之一, 就连苏池的身份他也知道,护国将军之孙, 骠骑将军之子。
苏欢生的可爱却自幼体弱, 被养在了怀山派的后山,师父他们对她要求不高也从不派一些难的任务给她, 可偏偏那日莫若水抓到妖物逃脱出来,苏欢在苏池的面前被妖物害死。
苏池几乎隔几月便会上山来看望苏欢,李皇昏庸, 苏池的阿父被他调遣驻守边疆, 此后便像是被遗忘了般, 苏欢与苏池是龙凤双生子, 对外却只说生了一子, 原本那日该是苏欢下山归家的一日,谁曾想能发生那样的事。
此前苏池爱慕莫若水的事情几乎是怀山派众人皆知的,可在苏欢去世后,苏池半年没再登过怀山派的大门,直到他们下山历练碰巧遇到了他。
远处的寒鸦叫了几声,沈逍客收回思绪抱剑倚树开始浅眠。
他们分配过,前半夜沈逍客守夜,后半夜莫若水守夜,见沈逍客睡下后,莫若水走到苏池身旁,“你去睡吧,我来守夜。”
苏池没答她也没有动作,莫若水看了他一眼便不再管,走到另一侧树边坐下。
耳边有落叶的踩碎声,莫若水睁开眼睛望向来人,是苏池。
“若水,你……”苏池一身黑衣裹住身姿,黑发垂到肩前,看着莫若水那双始终平静的眸子,未尽之言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曾经是恨过她的,那一年他受尽了心理上的痛苦,自己从小疼爱却身子弱小只能被养在山上的妹妹突然被妖物害死,而那只妖物却是自己喜欢的姑娘一朝不慎逃脱出来的。
是他将这种痛苦牵扯到了旁人,错的哪里是她莫若水,分明就是可恨的妖物更是她无用的兄长。
他与沈逍客莫若水他们的相遇原不是偶尔碰巧,是他故意为之,一年的疏离还是没能让自己摆脱那种苦痛,而想念一个人的心却越发深沉。
苏池不相信莫若水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事实上,莫若水的确清楚地知晓苏池的心意和未尽之言,她垂下眸子看向不远处的月亮,雾蒙蒙的,太冷了,连月光都快变成了纱雾了。
她忽然想起苏欢死的那日,红色的鲜血染伤了那日所有人的双眼,被自己活捉的妖物竟是突然逃脱了出来,妖物穷凶恶极被带到了派中,本就不再抱有生还之心,只想多杀几个陪葬,可那日死的却只有苏欢,只有那个身子不好却一直爱笑的姑娘。
她何其无辜。
莫若水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意却又被她很好地掩埋,他们再次相遇后两人都极有默契地没有谈及到那件事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
但伤痕是永远不能彻底消除的。
“我一心向道,”莫若水开口,似乎没有注意到苏池僵直的身子自顾自地说着:“从前我以为我的道是凡妖必除之,妖物害人,无数生灵亡于他们阴邪的妖术之下,我杀了许多妖,厉害的弱小的,果真应了我那条道,但遇见桑枝他们之后我才猛然发现,其实并不是所有妖都是该死的,人分好坏,妖亦有正恶之分,不可一概而论。”
莫若水顿了顿,她又何尝不知苏池的想法,他从前想除妖的欲/望不比自己低,但现在或许弱了些,而这些转变都是桑枝他们带来的。
苏池的指尖有些颤抖,他好像明白了莫若水藏在话间的意思,眼前面容坚毅的少女,自他第一次知道自己有个妹妹时是三岁,那是第一次他见到那么小那么可怜的妹妹,可那日自己还见到了一个与妹妹截然不同的人。
苏池仍记得他们见得第一面,小苏欢身子弱,他只探望了半盏茶发功夫都不到便要留她休息,于是他便在怀山派东走西顾起来,就是那个时候他看到了正在练剑的莫若水。
彼时风雪飘飞,远方的群山连绵覆上了一层白雪,近处青松竖立,挺拔高大,莫若水一身红色薄衣,明明身子还没有手中的那把木剑高,竟然还是抖着手臂练了两三招。
便是自己,护国将军之孙,现镇守边疆的骠骑将军之子,也没有这般苦学的意志。
那日他们认识了对方,她说她叫莫若水,上善若水的若水,而自己的名字没多大寓意,他只介绍自己叫苏池是池塘的池,那个住在后山的苏欢的哥哥。
如今,同样的寒天,面前少女的眼神一如当年,坚毅干净,她说她一心向道,这次她要向着正义的道,杀恶妖匡正义。
天空不知什么时间下起了雪,苏池眼睫上沾了些雪花又慢慢化成水珠落下,他声音有些哑,像是被冷到了,深深地咳了一声又望向不远处睡着的沈逍客压抑住自己的咳嗽。
“……我,知晓了。”
莫若水垂下眸子,长翘的睫毛下也落下一滴水珠,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好。”身子坐落在雪中一动不动。
这是冬日的第一场雪,真是格外的冷啊。
雪下了半夜,昨夜雪下大时他们便去找了个山洞暂且避了一宿,今日天刚微亮他们便要启程,按计划他们是要返程了。
苏池有些反常,雪白的天地中一身黑衣看着有几分寂寥,他望着面前的两人,倏地笑了,只是笑得有些不进眼底。
“前几日我便要与你们说了,如今新皇继位,我要回去任职了,”他声音有些张扬,似乎极向往着那皇城生活,“也要封我一个将军做做。”
沈逍客没说话,作夜他们两人的话自己听见了,而前几日苏池也的确收到了信件,他没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莫若水。
莫若水面上没什么变化,只半露出袖口的手指似乎遭受不住冷似的突然蜷缩起来。
“好啊,他日若是登上战场要保重啊。”她说的平淡,可另两人都听得出她声音中的起伏。
这次苏池是真的笑了,他好久没笑得如此畅快了,远处的寒鸦也被这声惊起,扑翅落下枝头上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