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陵收了剑,立在山崖边上又看了许久,才伸出手来。
“我可用灵力稍稍稳住这枝干,你牵着我的手,留心脚下。”
“都听师姐的。”
方才还一意孤行提出这个点子的人现下又收敛了那一点固执,露出一副百依百顺的乖巧模样。
沅陵只当他仍是至真至纯的心性,只浅笑晃晃脑袋,拉紧他的手,不再计较。
都是生了约莫千百年的枝干,粗糙壮硕,遍布零星重迭虫蛀后缓慢恢复的疤痕。走在这疮痍的枝干上,没踏出一步,就像是踩过漫长的岁月。
两人走得极慢,一者到底这也不算是路,想找落脚的地处,每一步都须得低头仔细看了去;二者无论出了魇境之后的事情如何,如此宁静无人打搅的相处时光,大约也难得。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两人想到了一处去,于是都颇为默契地放缓了脚步,一点点挪动。
倒是没什么别的不好,只不过因为行走的时间拉长了点,沅陵身上的灵力也便多用了些许。
终于安稳到了另一处的山峰上,沅陵才收了手上控制枝干的灵力,又仔细掐算一番,发觉所剩不多,一时也来不及恢复,于是盯着那半坡上热烈的红色花海看了许久,索性又改了主意。
方才离得远,没看真切,眼下仔细一瞧,才发觉这花海竟是大域极西偏僻处才产的炽火花。这花产地偏僻,据说其他地处的宗门几次想移栽用药,却总未成功,因此便渐渐销声匿迹了。
她能知道,也不过是因先前游历时曾偶然见过,才得以识得。
炽火花花心深凹,里头层层迭迭包裹深埋着的花蕊有眩晕之效。
虽不知归元宗内为何有这样一片,但此花认识的人并不多,此处又偏僻,几乎没有来人,想必从前只是无人发觉。
若是将出阵的地点选在此处,纵然燕巍然使诈,也可用这炽火花将人迷晕了去,再动阵法。
沅陵的心思暗自转了这么许久,倒忘了身侧的燕巍然。这一回神,就赶忙收了心思,留心去找燕巍然的踪迹。
好在燕巍然倒像是半点没受她情绪影响似的,一落到山峰上,便小跑着去那片花海之中了。他脚步轻快,在花海中打着转,却又小心地穿过花间缝隙,谨慎不压倒任何一株。
发觉沅陵正望着自己,燕巍然便停下脚下动作,高抬手臂,向沅陵挥了挥。
风声把他的呼喊打得稀碎,沅陵依稀分辨出他是在呼唤自己快些走近,于是便轻笑着,循着他的声音快步走去,直到贴近火烧似的花朵。
在迈入花海之前,她弯下腰,捡起一朵坠落在地面上的炽火花来。
这花的花心仍是紧紧闭合着的,瓣上蓄着重重的雨水。断折的花茎处格外纤细,大约也是因此,才被打落折在了地上。
沅陵抖了抖花上的水,又将花枝捏到手上,背到身后,向燕巍然走去了。
她正盘算着如何找个好借口将花心打开再递给燕巍然,却并未注意到被她放在身后的炽火花此刻已缓缓张开闭合的花心,自下凹的缝隙处向外飘散出花蕊上丝丝缕缕的香气。
这些香气被风一吹,就打着旋,环绕在沅陵的身侧,蹿进了她的鼻尖。
悄无声息地融入她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