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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着聊着,她突然想起离京前安排的事情,担心车外面的人听到,便压低声音询问彩珍,道:“陈展那边可叮嘱好了?”
    “姑娘放心,一切叮嘱妥当,若有进展,他会写信回禀。”
    “嗯。”赵锦芊点点头,心中有数便不再说话了。
    西北遥远,路途乏味无趣,甚是难捱。
    送嫁的第一日晚间,赵锦芊躺在驿馆的床榻上,一天的马车颠簸让她感觉得身体发酸,全身疲累。
    第二日开始,她便换了常服,将精致华美的嫁衣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等到了西北樊城再重新穿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她慢慢沉下心来,适应了马车颠簸,也开始有兴致欣赏沿途不同于京城的景致。
    山河湖泊,异地美食特产,即便是扛着锄头路过的老农,都能吸引她好奇的目光。
    耕牛在田间地头漫步吃草,农家小童就坐在牛背上,唱着当地小曲。
    车队路过村子,自有孩童跑出来围观,身后还跟着几条不同毛色的家犬,时而狂吠,时而又仰望着小主人,欢快地摇尾巴。
    此情此景,让赵锦芊想起自己的孩童时期,也曾养过一条雪白毛色的狮子狗,是岑嬷嬷给她买的,只可惜狗儿一时贪玩跑到赵婧钰院子附近,被赵婧钰吩咐下人们打死了。
    赵婧钰还故意将死去的狗儿送到清波院向赵锦芊示威,又去父亲面前告状,害赵锦芊最后还挨了训斥。
    赵锦芊这辈子恐怕都忘不掉父亲当时的神情话语,他说:“一条狗而已,能有你妹妹重要?吓到你妹妹,打死便打死了。”
    “姑娘,那条狗儿长得真像咱们毛毛。”
    今日是碧玉同乘马车随侍,她趴在马车窗边,指着村口一条白色的狗儿幼犬,满脸兴奋。
    赵锦芊顺着碧玉手指指向望去,一条白色农家幼犬进入视线中,随即她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
    不过瞧着像罢了,隔那么远,哪里能看清是不是真的像?
    车队继续往西北方向走,除了中午吃饭和晚上歇息,几乎就没停过,越是往前走,天就越冷,路也越发难走。
    时值冬月下旬,送亲车队终于进入西北地界,暂住曲阳城中官驿。
    这一夜突逢大雪,北风呼啸,犹如猛兽嘶吼,让听的人心惊胆颤。
    驿馆条件简陋,岑嬷嬷担心赵锦芊受不住寒冷,特意命人多烧一个炭盆,还往被窝里塞了两个汤婆子。
    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让碧玉陪赵锦芊睡,帮忙暖被窝。
    碧玉欣然接下这个活,自家姑娘香香软软,她还赚了。
    大雪连下两日,封了官道,众人都在担心,若不能在吉日赶到樊城,那就麻烦了,也不好回京交差。
    好在第三日雪终于停下,定北王府收到消息也匆匆派人赶来曲阳城迎接。
    楚长丰原是定北王楚琰的贴身护卫,自幼便跟在身边,后楚琰接了世袭王位,他也成为副将,乃是楚琰的心腹。
    因是王府家生子,先祖有功,得以冠上主姓。
    “末将拜见赵姑娘。”楚长丰单膝跪地,隔着屏风恭恭敬敬给赵锦芊行礼,因还未正式拜堂成亲,按规矩还不能称为王妃。
    “楚副将不必多礼。”
    随即赵锦芊有询问了接下来的安排,楚长丰大致说了一下,便告退继续安排后续事宜了。
    初七午时,一行人住进了樊城官驿,众人半点不停歇,与王府派人的丫鬟小厮开始布置驿馆,赵锦芊明日将从驿馆出。
    婚礼由随行礼部官员主持,王府管家早已安排妥帖了,符合亲王规制,也结合西北当地的部分习俗。
    这一夜,赵锦芊几乎彻夜未眠,内心忐忑不安,满脑子都是自己对于未知生活的揣测与一些不好的幻想,好不容易入了眠,没多久,就被青玉唤醒,早早起来梳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强打着精神。
    “姑娘昨夜可是没睡好?”望着自家姑娘眼底的乌青,岑嬷嬷心疼不已,安抚道:“姑娘莫怕,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只是有一事老奴需提前告诉您,听闻十日前边线又敌军异动,王爷亲自带人巡边去了。”
    “边境防线情况复杂,如今尚未回来,今日恐怕要委屈您了。”
    说着,岑嬷嬷担心赵锦芊伤心难过,心中多想,便继续安慰道:“不过姑娘放心,王府还有老王爷坐镇,旁人也不敢看轻了您。”
    赵锦芊原本浑浑噩噩,可一听这个消息瞬间清醒了几分,忙问道:“王爷今日回不来吗?那……那可还要行拜堂仪式?”
    岑嬷嬷点点头,稍有些犹豫,随即坦白道:“王大人的意思是暂且委屈您与公鸡拜堂,那公鸡身上绑了王爷生辰八字,与它拜堂就相当于与王爷拜了。”
    换作别家,新郎无法到场也会由亲兄弟代为行拜堂仪式,偏偏王府就剩祖孙俩,一根独苗苗无人可替,就只能委屈赵锦芊跟公鸡拜堂了。
    正主不在,跟旁人或者跟鸡行拜堂仪式于赵锦芊而言并未有太大区别。
    军情重要,她并非心无大局之人,自不会因此有什么意见,加之王府安排处处妥帖,除了楚琰是真的赶不回来,其他方面的重视程度赵锦芊自己也能感受到。
    “我不委屈,嬷嬷放心,我都明白。”楚琰不在更好,她还能多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慢慢适应,慢慢接受,也能自在些。
    既然都无异议,接下来的婚仪流程便正常进行了。
    因新娘子在京城已经进行前部分仪式,到了西北便接着进行后半截接亲拜堂等仪式便可。
    初八午时一过,楚长丰便抱着绑了生辰八字和红绸的大公鸡来到驿馆接新娘子,热热闹闹接了人,又热热闹闹回王府。
    火盆已提前摆到王府正门,花轿一来,满地炮竹瞬间燃放,噼里啪啦响彻半边天,不少百姓冒着寒风小雪过来看热闹。
    对于他们而言,定北王就是西北的天,他们安居乐业的底气,王爷要娶王妃,他们心中高兴,纷纷前来贺喜,讨点喜糖喜钱。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看到他们王爷身着大红喜袍的模样,定然英俊威武,哪是那只大公鸡所能比的?
    跨过火盆,赵锦芊迷迷糊糊被人扶着进了王府。
    王府大堂内此时坐满了人,炮竹一路喜迎,除了角落一位长发高束的姑娘,其他人都伸长脖子往外看,满脸笑意。
    “新郎、新娘到!”
    司仪一声高呼,赵锦芊就被人簇拥着进了大堂,手中花球红绸的另一头牵的正是楚长丰与那只大公鸡。
    拜堂仪式很顺利,并未耽搁太久。
    楚琰不在,新房内的其他仪式公鸡也无法代劳,便只能等他回来再补齐了。
    新房就是楚琰的卧房,不过已翻新一轮了,院中原本没有丫鬟婆子,还是老王爷临时命管家分派过来的。
    “王妃稍作休息,老奴让人准备好吃食,一会儿送过来您先用着,晚些再送来热水。”
    “嗯,知晓了,你去忙活吧!”
    赵锦芊发话,婆子确认无事需要她,便恭敬行礼退下。
    前厅喜宴如何热闹都与赵锦芊无关,她独自用完晚膳,沐浴换上寝衣。
    昨夜几乎未眠,今日又早早起来,她此时困倦不已,随口叮嘱守夜的彩珍两句,便躺到了宽敞的拔步床上。
    一刻钟不到,就彻底睡了过去。
    王府修有火墙,屋子里一点也不冷,两个月长途跋涉早已改掉赵锦芊认床的毛病,她睡得格外舒坦。
    屋外北风依旧萧萧而过,冷得让人颤栗。
    四更锣声响,彩珍突然被一阵低声交谈吵醒,她听到外面有人唤王爷,顿时清醒,赶忙起来打算进里间唤醒赵锦芊,谁知刚下床,房门就被推开了。
    “王……王爷。”
    彩珍借着微弱的起夜灯看到了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不知怎的,膝盖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说话也结巴了。
    “嗯。”楚琰只瞥了彩珍一眼,并未说什么,直接往里屋走去。
    他刚回来,还未沐浴收拾,只是衣裳都在新房之中,屋中有他素未谋面的王妃,随从不方便进来取,他就只好自己进屋拿了。
    楚琰二十多年来鲜少跟姑娘家打交道,自是不明白姑娘家可能存在什么想法,他担心吵醒红帐内的赵锦芊,故意放轻脚步,拉来柜子时,也尽量放慢动作。
    “谁?谁在那?”
    赵锦芊迷迷糊糊听到一点响动,身处陌生地方的她一下子就清醒了,借着红烛光亮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她顿时警惕起来。
    姑娘被惊醒,声音娇中带了点暗哑,听在楚琰耳中酥酥麻麻的。
    “是……是谁?是王爷吗?”
    楚琰拿衣裳的手一顿,转头看向红帐“嗯”了一声。
    初为人妻,丈夫回府,赵锦芊理应起来伺候。
    于是,她匆匆忙忙起身下榻,鞋子都忘记穿了。
    “起来做甚?我不需要你帮,继续睡吧!”
    楚琰训斥将士们习惯了,并未认识到自己言语间有多凶。
    而赵锦芊恰好刚抬头,看到楚琰背光的高大身影压迫而来,那一脸大胡子,配上凶巴巴的拒绝话语,就以为楚琰不喜她,双眸瞬间发红,眼泪也随之滑落。
    第7章 夫妻
    ◎让你来还不行?◎
    赵锦芊千里赴嫁,一路颠簸,吹了多少寒风,受了多少冻,足足瘦了十来斤,她都没有喊过一声苦,也没落过一滴眼泪。
    甚至让她跟公鸡拜堂她也没有一句怨言,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与夫君初见就被嫌弃了。
    难道定北王早有心仪之人?
    还是说定北王并没有心仪之人,但是夫妻见面后对她这个王妃不满意?
    赵锦芊心中复杂,委屈又难过,赤脚站在原处沉浸于自己想象之中,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你哭什么?地上凉,把鞋穿上。”
    楚琰大步走近,看到从赵锦芊面上滑落的晶莹,眉头不由蹙起,下意识抬手想帮赵锦芊将眼泪擦掉,但转念一想,又怕自己的动作太唐突,反倒令赵锦芊哭得更凶,毕竟他在盛京生活多年,那些贵女们皆娇气得很。
    思及此,他还是顿住了手,没有付诸行动。
    西北偏远,如今正是腊月苦寒天,在外巡边条件有限,故而楚琰在吃住方面皆很随意,就连身上这套衣裳也是穿了好几日,连他自己都嫌弃。
    他身边从未有过别的女人,但也从其他将士耳中知晓夫妻间的一些相处之事。
    看到赵锦芊下榻,他便猜测可能是想服侍他更衣,但是这等小事他自己就能解决,并不需要人伺候。
    且天寒地冻,他也不是矫情之人,何必折腾一个远嫁而来的小姑娘?
    故而才出声制止。
    明明是好意,是一种爱护,怎么小王妃反倒哭了?
    楚琰有些摸不着头脑。
    夫妻俩相对而立,一个默默落泪,一个垂首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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