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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肆没急着解安全带,先把手机开机,给陈烈发了条微信报平安。
    今晚省篮球队特训,陈教练没法亲自来接他,又怕他路上出岔子,从上飞机前就千叮咛万嘱咐,隔空投过去一张机场地图。这些年江城变化大,陈烈担心他一个二十五岁的成年男人在随处可见路标的机场迷路。
    秦肆虽然没迷路,等行李还是费了番功夫,人太多,都在传送带前面挤着。江城人急性子,爱拥挤,爱较劲,这点他当年就知道,所以不紧不慢地在旁边等。
    男人身材清瘦,灰色毛呢大衣衬得他格外高挑挺拔,原本一米八几的个子,目测竟能有一米九。
    里面穿一件低领白色针织衫,和外套同色系略深的休闲裤,没有戴饰品,连手腕上也是干干净净。
    一双淡漠桃花眼漫不经心地扫向行李传送带前拥挤的人们,比电视明星还要精致的脸庞,孤绝淡定的神色,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亮成一道遗世而独立的风景。
    有女孩红着脸上去要微信,秦肆把手机放下,神色浅淡地勾了下唇:“不好意思。”
    像是看着那人,眼里又没那人,谁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但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女孩讪讪地离开,秦肆见传送带前人少了大半,才重新走过去,拿下自己的行李箱。
    情人节的机场随处可见久别重逢的腻歪情侣,可当走出到达口,暴露在正月初七中部平原的气温里,热闹顷刻间被凛冽的寒风吹散。
    叫的车还没有来,秦肆看了眼手机,记下车牌号,目光轻扫,落向柱子边一个抱着花篮的女孩。
    女孩约莫十八九岁,顶多二十出头,身上的衣服很单薄,脸被冻得通红,红里发紫,视觉都能感受到的僵硬。
    航站楼里有暖气,但没票进不去,她身后那根大柱子只能挡挡风,挡不住严寒的气温。这个季节的风也不讲道理,说不准从哪个方向吹来。
    女孩的脸冻得跟她怀里那些玫瑰花一样红。
    秦肆走过去,从花篮里抽出一支,低声问:“怎么卖?”
    小姑娘嗓音发抖:“两块钱一支,都是新鲜的,今天下午才摘的。”
    花瓣上带着水珠,花香里夹杂着草木清新的香气,让人能联想到这些花刚从花圃的根茎上被采摘下来的模样。
    秦肆拿出钱包,挫败地发现里面一张张都是美元,复而抬眼问小姑娘,眉心微皱:“能扫码吗?”
    在国外不怎么用电子支付,这还是陈烈帮他弄的,说回国后会需要。
    “可以。”小姑娘声音软软细细的,从兜里摸出一张打印的二维码,“这是我弟弟的,你转过去给我看一眼就好。”
    秦肆扫完码给她看,转账的数字令小姑娘微微一怔。
    男人眉眼稍抬,淡然解释道:“我要七支。”
    作者有话说:
    感谢耐心等待的宝子们!我开文啦!
    第2章
    纪璇大学毕业就进了斐瑞设计公司,从入职起在清江湾住了三年,换过两次房子。
    一开始是合租,每月六百块,床和桌子几乎占据了整间次卧。和另一个人共用卫生间,也共用洗浴用品——那人用她的。被逮着还不承认,说自己不用这种便宜货。
    工作一年,换了个十来平的单间,房租九百五,不用抢厕所也不用担心别人偷用她东西。但阳台和洗衣机是公用的,窗外时常有人夜里走动,隔壁小情侣在阳台上约会也毫不避讳。
    再后来工资高了,就租了这套五十多平的一居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最重要的是不被打扰。
    有人说,能随时随地穿睡衣出入的地方才能叫家,纪璇觉得这里勉强算个家。
    奋斗三年,为自己借来的一个家。
    纪璇喜欢下班后美美地洗个热水澡,做简单的饭菜,削点水果,穿着睡衣瘫在沙发上放空。情人节也不例外。
    情人节是别人的,她只有盘子里清甜的水果,电视上的搞笑综艺,和这五十平方米的自由。
    *
    第二天,纪璇带安寻跑了几个工地,现场监督工人施工,检查年底的进度,回公司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组长唐婕叫她过去。
    桌面上一个蓝色文件夹,唐婕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拿起来。
    纪璇翻开封皮,只见扉页印着几个大字——“光海篮球俱乐部立项批文”,末尾有总监的签字和部门公章。
    唐婕靠在椅子上舒了口气,说:“总算不做火锅店烧烤店了,我人都做麻了。”
    “商务这次眼光还不错。”纪璇看着立项文件里的内容,点点头,“篮球俱乐部,有点意思。”
    “就知道你感兴趣。”唐婕笑了笑,“把去年那几个健身房的方案调出来找找灵感,明天你带人去量房。”
    纪璇合起文件夹:“好。”
    安寻正在摸鱼,躲在电脑后面补口红,把应届毕业生的朝气体现在不肯向职场规则屈服。
    纪璇用手背敲敲她桌子:“歪了。”
    安寻吓一跳,赶紧抬手摸脸:“歪了吗?哪歪了?”
    “心歪了。”纪璇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把文件夹放她面前,“刚接的项目,预习一下,明天上午跟我出外勤。”
    “啊?又出外勤?”安寻嘴角扁下来,唇瓣涂着斩男色口红,泫然欲泣的模样格外让人怜惜。
    但纪璇不吃这招:“量房,记得带好工具。”说完面色微冷地走回自己办公桌。
    纪璇笑起来是温婉亲切的大美女,但她工作时不笑,给人一种冷淡的威压。安寻平时会和她撒撒娇开开玩笑,可一旦纪璇态度严肃,她说往东便不敢往西。
    悻悻地收了口红,安寻接到纪璇发给她的信息。
    【原始图纸在公共盘,打印一下,明天去现场核准。】
    *
    第二天早上突然下雨,到公司就湿了鞋子。纪璇只有一双备用鞋,不太想冒雨出门,就把下午的工作挪到上午。
    采购部同事下午去青山区,可以搭个顺风车。
    纪璇和安寻坐着采购小哥哥的皮卡到俱乐部选址的商业区时,雨已经停了。
    天光乍破,像是乌云被摩天大楼戳了道口子。
    光海篮球俱乐部就在那栋楼里。
    找到楼层和门牌号,区域里还散落着一些前租户没带走的办公桌椅,破烂的箱子和打印纸。
    走进去,脚底沾了一层灰。
    “这地方也太脏了吧,都没打扫过吗?”安寻被灰尘呛得咳嗽两声,连忙用胳膊掩住口鼻,“早知道戴口罩来了。”
    纪璇面不改色地从包里拿工具:“这有什么,你是没见过有人把自己家拆得像地震现场。”
    安寻疑惑:“为啥?”
    “省钱呗。”纪璇说,“旧房重装,不想另外花钱请人拆,结果砸了承重墙,后来我们又给他一砖一瓦砌起来,多花好几万,物业还上门教育。”
    “这么可怕的吗?”安寻从背包里拿出图纸,表情严肃起来,“让我瞧瞧哪儿是承重墙。”
    纪璇下巴抬了抬:“那儿,那角落肯定有根柱子。”
    安寻对着图纸一看,干笑两声:“姐,你神了啊,提前看过图?”
    纪璇拿尺在地面上敲敲:“没看,这是经验。”
    紧接着给安寻分配任务,两个人开始干活。
    安寻在实习期,纪璇做完自己的还得帮她复核一遍。
    一边核对图纸数据,一边听安寻在旁边叨叨:“我听商务那边说了,这甲方有点儿那个啥。”
    纪璇抬眼:“哪个啥?”
    “事儿多,矫情,当初谈的时候要求写了三页a4纸。”安寻道,“而且那人还不是老板,就是个代理的,真不敢想幕后老板得有多难伺候。”
    “难伺候也得伺候,谁让我们是乙方。”纪璇笑了下,漫不经心,“下辈子投胎当甲方,你就能拿着钱作威作福了。”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几道咳嗽声。
    正在堂而皇之吐槽甲方的纪璇和安寻同时一愣,转过头去。
    男人穿着剪裁完美的灰色西装,身材高瘦,冷白皮肤,电灯的光线盛在他潋滟的桃花眼里,让人分不清眸底那阵依稀流动的光泽是不是错觉。
    纪璇禁不住晃神,视野发生了重影,眼前一会儿是记忆里十七岁张扬肆意的少年,一会儿是这个和少年面容相似的男人。
    似乎个子更高了些,眼神清冷了些,轮廓凌厉了些,气质变得像另一个人,没变的是让她瞬间能确定的感觉。
    偏低偏冷的声线回荡在空旷的室内:“斐瑞设计公司?”
    他目光落在安寻面前的工牌上。
    “是的。”安寻被帅哥勾走的魂先归了位,正色道,“请问您是?”
    秦肆浅淡地勾了下唇,带着轻微揶揄:“你们口中那位难伺候的甲方。”
    安寻噎住,纪璇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暂时放过头脑中那些理不清的复杂心绪,想作为乙方先道个歉。
    却让秦肆抢了先:“抱歉,无意偷听,场地是朋友帮我找的,我过来看看,两位是现场勘验吗?”
    纪璇攥紧手指,面不改色地回答:“是的。”
    秦肆点点头:“两位请便。”
    说完,他在这里没停留多久。大约看了下面积,采光,安全出口的位置,等纪璇核对完图纸数据,人已经离开了。
    安寻确定帅哥已经不在,才夸张地抱着纪璇的胳膊惊呼:“刚才那个看到没?撕漫男啊,这么帅的脸是真实存在的吗?你掐掐我,是不是做梦?”
    纪璇毫不留情地拧了拧她的手背,安寻不料她真下狠手,哀嚎一声:“啊!疼疼疼——”
    “知道疼?”纪璇淡淡地瞥她一眼,“明天我见不到分析报告,扣工资的时候你比这还疼。”
    安寻:“……”
    纪璇是典型的冷血美人,长得有多漂亮,扣绩效分的时候就有多冷酷无情。
    她是安寻的带教老师,安寻能拿多少实习工资,全看她那张薄薄的绩效表格。
    量房用了半天时间,两人从大厦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白天下过雨,这会儿的夕阳却像是晴天,把潮湿的地面晒干了,烘托出橘黄的暖意。
    公路上车水马龙,车辆比来时多了许多倍。青山区繁华地段的晚高峰是出了名的拥堵。
    安寻打了个车,要排队,等排到他们的时候又因为路口堵死,司机说过不来,打电话请她们取消订单。
    无奈等了一场空,安寻问要不去坐地铁或公交,纪璇看了看两人身上的工具包,说你挤上了包挤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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